勞斯萊斯一停穩,韓毅就拉開後座門,對葉風小聲說:“我都答應你了,快把大家都遣散。呆會,看守所的警車就要送夏薇來了。”
葉風點頭,擺擺手,示意讓開些,他要下車。
韓毅松口氣。還好葉風穩住了戾氣,可以心平氣和來幫忙。
葉風整整領帶和西服,跨出早上李坤擦了又擦的锃亮黑皮鞋。
頂着濃濃黑眼圈的憔悴面容,在不停閃爍的鎂光燈裡異常脆弱。
“對不住大家,”許久不能好眠的嗓音嘶啞,“大家百忙之中還要抽空來這裡,感謝你們還記得夏薇。”葉風深深鞠一躬。
跟着下車的周文他們和後車的保镖們,跟着深深鞠躬。
堵住法院台階的學生們和老師、熱心市民,一齊回禮鞠躬。
王芳的記者妹妹,哽咽着現場播報:“現在,葉風來了……他的黑眼圈很重,想來日日不得好眠……”
随着記者話語特有的抓人情緒,現場很快陷入一種喪葬的悲哀裡。
韓毅忽感不對勁,就聽葉風說:“我今天帶來好消息,韓警官已經答應我們為夏薇申請聽證會。”
王記者立馬換了驚喜的語調:“剛才葉少說警方要為夏薇舉辦聽證會了,真是太好了……”
這時,葉風伸出左手,示意就是身旁這位韓警官,攝像機就全對準了驚愣的韓毅。
韓毅張張嘴,一時百口莫辯。
答應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卻拿上了台面慶賀。這是要賭上他這一身警服,趕鴨子上架了。
夏日炎炎,韓毅後頸直冒冷汗。
他餘光瞥瞥大門,心中計算着載着夏薇的警車大概還有十來分鐘到場。
“今天陽光真好,”韓毅硬着頭皮道,“盛夏時節,大家的熱情,我們都感覺到了。但溫度越來越高,請大家移步大廳,中暑了可不好。對吧,葉風?”
“不,我們不怕熱,”學生中有人喊,“學姐幫助我們的時候,也從沒怕熱過!”
“學姐有難,我們當兩肋插刀!”學生們高喊着對夏薇的擁護。
“韓警官,抱歉,”葉風道,“我們想在這裡等夏薇來,可以嗎?”
“……你們年輕不怕曬,那老人家呢?”韓毅指指白發蒼蒼的老者們,“他們要中暑了怎麼辦?”
“小李,快帶老人家到車裡休息。”葉風道。
李坤和保镖們便請老人家上空調車,卻遭到拒絕:“我們是老,但我們不弱,我們也要再見一見那孩子……我們不想這是最後一面……”
老人家邊說邊抹眼淚,“我們已經很老了,難道還要看着好孩子落難嗎?警官,您為什麼不相信她是個好孩子?”
韓毅啞口無言。
如果不是葉風這段時間有意維護警局,一直呼籲大家冷靜對待,也沒有透露出是哪位警官逮捕了夏薇,他現在怕是會被老弱病殘和身強力壯的一擁而上暴揍吧?
這時,耳朵靈敏地捕捉到一絲汽車轟鳴。韓毅轉頭看去,見是兩輛藍紅燈閃爍的警車,喜出望外。
大家也都目露絲絲見故人的喜悅。
記者們紛紛報道:“現在,警車來了,我們馬上就能見到夏薇了……”
韓毅和葉風迎上前,韓毅打開車門,兩名女警帶夏薇下車。
葉風趕緊脫下西服,一把罩住夏薇手腕上銀光閃閃的手铐。
四目相望,都動動唇不知該說什麼。
他瘦了,黑眼圈還很重。
她瘦了,卻還要鼓着肚子……他罪孽深重。
“薇薇……”
“阿風……”
他們一同呼喚着彼此,卻又相望無言。
這時,台階上響起嘹亮的呼喊:“女王學姐!”
夏薇循聲望去,才發現母校的學弟學妹們,不,還有很多她那一屆的同學們,還有老師們……
她疾步上前,被女警拉住胳膊,一手摸上了腰間槍套。
韓毅輕輕搖頭,示意稍安勿躁。
女警便跟着夏薇向前。
“薇薇!薇薇!”
夏薇尋聲望去,看見被李坤帶到旁邊樹蔭下的老人家。
一張張記憶中熟悉的臉,她不禁哽咽:“奶奶……爺爺……”
“好孩子,好孩子,”老人家們被保镖們攙扶着跑過來,紅了眼眶,“好孩子……”
“少夫人……”李坤也喚着,抹着發紅的眼睛。
忽然,一聲大哭,帶動了許久不見的悲傷。
“薇薇!”陳星瑤哭着跑來,“薇薇,薇薇……”她想抱抱夏薇,被一名上前的女警攔住。
“你們關這麼久,還不夠嗎?”陳星瑤邊哭邊說,“為什麼還要關她?她救人有什麼錯?”
王記者播報的聲音最為響亮:“現在夏薇被帶下警車,手铐被葉風貼心地用西服罩住,可我們都知道那是恥辱的象征……”
女警蹙眉警戒,頻頻看向抓耳撓腮的韓毅。
韓毅在旁接上海城法院院長的電話:“您……說什麼?”
見鎂光燈全聚焦自己身上,他忙上自己車接。
“我說,你現在面向記者們,宣布關于夏薇的審判将延遲。因為檢察院明日将召開聽證會,讨論起訴問題。”
“由我來說嗎?”這也太快了吧?
他才早上來的路上給檢察院的校友去了電話,反應了大衆激烈到快要造反的請願。“我隻是負責偵查案件的刑警,不太合适吧?”
“你最合适。案子的起始你最清楚,大家也跟你熟。快去吧,别讓民衆輿論再發酵。”
韓毅後來才知道,蹲守網絡的法警第一時間發現海城曾見義勇為過的民衆,正自發地相約來法院請願。
甚至外市受感染的熱血民衆,都漸漸凝聚成了請願隊伍——在那位撿回一條命的貨車司機聲淚俱下地發聲後。
這個法院院長的電話,就是在各市長的線上緊急會議後上報,由上級領導會晤司法部門快速抉擇,下發臨時參考的法例後緊急打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