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美,淺金的頭發,有時候有閑心就紮個半丸子頭,更多時候是這麼散下來,約莫到肩膀。他今天沒戴配飾,但穿了件有輕盈絨毛的雪白修身襯衣,下面是白色微喇叭的長褲。
過來幫她排練,他打扮得倒是精緻。
初枳夏喜歡看美人,即使常常見面,也忍不住在周皓熒如櫻花般的臉上多看了幾秒。其實——如果不是他太高了,肩寬腿長,完全是個男人的體型,不然乍一看,真會讓人覺得是個漂亮姑娘,且是偏甜、純美的那一類。
“老婆~”周皓熒先前參加過一些舞蹈比賽,那些瘋狂的粉絲就這麼叫他,初枳夏還是改不了喜歡逗美人的毛病,歪頭望向他,笑盈盈說。
“皮又癢了是吧。”周皓熒倒是個會裝的,對粉絲、對外人都很溫柔,絕對是溫柔貌美“大姐姐”,私底下尤其訓練時才知道他有多冷厲嚴酷。不過他聲音也好聽,壓根也不生氣,啞啞柔柔的,沒任何殺傷力。
“你到底有沒有挑好劇作,你看看還有幾天考試?”周皓熒把她從地上一把提溜起來,抱着手臂從鏡子裡睨她,關心道,“對了,牙齒怎麼樣?沈青石到底是誰。”
“誰都不是,一個——小牙醫。”
初枳夏竭力用平淡語氣說的,但最後三個字,卻忍不住低頭笑了。
原來她真的很喜歡他。
清清冷冷的,很安靜。
卻,莫名得吸引人。
一想到他把自己包裹得那麼嚴實,一絲不苟的潔淨白大褂和半透明手套,簡直溫潤幹淨到骨子裡,但偏露出那麼一小粒誘人的棕色小痣。
那麼聰明,手穩心穩的,卻又那麼冷淡。
真的,很有意思。
她笑容忍不住擴大。
周皓熒瞧着,聲音都變冷了,“你到底考不考研了。”
“抱歉,”初枳夏很快回神,也知道周老師生氣了,伸手自然地環了下他精窄的腰腹——就像他們從小排練經常接觸的那樣,“别生氣周大導演,我這就練,今天加班加點練,我這不是牙疼嘛,都疼一上午了,腦袋不清楚。”
她說完抽回手,帶些委屈抱怨道:“再說了,哪有這樣子的,成績都出來一個周了,院線和複試名單沒有一個出的,誰知道我到底能不能進線。”
聽見“牙疼”周皓熒就半點不生氣了,繞到她身前微微彎下腰,伸手幫她理了理鬓邊碎發,鼓勵道:“你肯定能過線的,也肯定能考上。”
“嗯。”
周皓熒扶住她肩膀轉向鏡子,“好啦,先練吧。”
初枳夏的情況比較複雜。
她本科畢業于國内頂尖的211大學的播音主持專業。畢業後,憑着美豔的容貌和超強業務能力分到了市電視台的體育欄目。
這個工作羨煞了她那一班本科同學,她的母親、朋友都很滿意。但隻有初枳夏知道她做得有多内耗。第一,她真的對體育賽事不感興趣,第二,體育節目主持人對身材容貌的要求非常高——個高、腰細、胸大,還要穿極短的小裙子。
最關鍵的是,導播特别愛拍她的腿。
初枳夏是個極坦蕩的人,從不掩飾自己的美貌,也沒覺得有任何不好意思。但是,她是有主體性的,她想要展現的時候,想要穿短褲短裙甚至比基尼的時候,是她想要,是為了愉悅自己。
而不是讨好别人,去迎合那些凝視目光——總是在突兀的時刻從下往上拍她,總是男解說穿着正常體面的衣服侃侃而談,而她明明也握着麥克風,卻是無袖V領、剛剛至大腿的緊身連衣裙。
還有一次最過分的,因為收視不佳,導演直接讓她把緊身旗袍下擺卷起二十公分,露出玉腿。
*波伏娃說,定義和區分女人的參照物是男人,他是主體,而她是他者。以此來強調父權制社會下的男女差異。
但初枳夏就是覺得,她就是主體,不是他者。
幹了兩年多,仍舊不舒服。
辭職後,初枳夏頹了一陣子,也不知道該幹什麼,甚至不想再做這個行業了。她不缺錢,家裡也沒人逼迫她一定要工作。還是周皓熒跟她說,去考研吧,選個你喜歡的專業,重新開始。考不上也可以讀讀書,就當靜心修煉了。
那就考研吧。
周皓熒考研那會兒初枳夏還沒辭職,在電視台忙得團團轉,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考上的,居然考了國内頂尖三大院之一的戲劇導演專業。
不過也不奇怪。
藝術是相通的,且他們本來就是很有天賦、又從小就很能很能吃苦的人。
周皓熒就這麼念了戲劇導演,不再當他的小糊豆舞擔。而她辭職後鹹魚在家,天天被迫去看他導的那些抽象爛劇。看着看着,居然還真看出了點意思來。
要不就去當個舞台劇演員吧。
可以不上鏡,還很有意思。
反正她聲台行表都很好。
就這麼稀裡糊塗報了名,學了二十幾本專業書背了肖四,在最冷的冬天考了兩天的初試,直到上個周出了成績,輕松過了國家線,準備複試。
休息間隙,初枳夏走近鏡子,捏了捏自己的臉。
一定會更好吧。
是個新開始。
不知怎的,她突然又想到了沈青石——
一定會是個甜蜜又美好的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