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單手端盤子,另一手點了點自己的下眼皮,“都快成大熊貓了。”
沈青石:“……”
李大程飛快跑掉了。
這位師兄出身應是相當不凡,但好在待人——不管是同門還是病人,都是非常溫潤體貼的,會照顧人且大氣,從不會生氣。
不過大師兄畢竟是大師兄,招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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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從周日開始連續幾日的晴天後,今晨剛下了場綿綿春雨,上午停歇,空氣清新濕潤。晚上還有點涼,初枳夏怕奶茶冷了,卡着時間讓小哥送到醫院門口。她也不知他愛喝什麼,也可能他根本不想喝,可那天既然都開口了,還是說到做到吧。
此外,那些英文資料真的很有用,省了她至少三四天極限通宵整理背誦的時間,練習間隙插着空就給過了,讓她心頭一松,也是真想感激他。
她肯定是想請吃飯的,或者别的感謝方式——但一時還真想不到。至于吃飯的話,不用問就知道沈青石100%拒絕。
先買奶茶吧。
路過西餅店,還買了份可可愛愛的小甜品。
傍晚真挺涼的,初枳夏穿了件白色吊帶長裙,外面搭了件淺灰的輕薄針織小衫,她總覺得他喜歡這樣,長發簡單绾起,柔霧質感的粉緞發圈。
很清純,很美好,就是太冷了,三月上旬風還是有點涼,絲絲縷縷鑽進來,她不禁打了個哆嗦。好在晚上人不多,也不用叫号,直接就進去了。
她怕遲,于是就稍早來一些,走進科室,沈青石正背對向她整理器械牙具。
穿白大褂的身影高大清瘦,挺直的背脊,肩寬腰窄,雙腿修長,微微低着頭,露出的一截脖頸細膩白淨,簡直幹淨溫潤到骨子裡。
外面是華燈初上的夜色,更襯得他安靜而冷清。
不是,怎麼能有人連工作都這麼好看——
她刻意把腳步壓得輕輕的,見沈青石應是沒注意,科室裡人也很少,她上前一步,再忍不住,從背後輕環了一下他窄窄的細腰,又像是故意吓唬他。
“沈醫生!”
貼在他耳邊,語氣嬌而柔媚。
——十指緊緊交扣了,也來家裡坐了,肩膀還拍了,初枳夏就是覺得,他不會生氣。
甚至,都不一定會讨厭?
果然,身前的男人隻是緊繃了一下身體,初枳夏感覺到他勁瘦的腰腹都收緊了,寬闊的脊背微微僵硬,呼吸凝住,但沒有下意識反感地推開她。
怕被人看見,也就那麼一瞬,不過一兩秒的時間,初枳夏便快速收回了手。
男人身上清冽而潔淨的氣息讓她微微眩暈,平複後,她把奶茶和小甜點的袋子放在他的電腦邊,輕努了下下巴,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坐到了牙科椅上,撥弄着頭發。
實際上,她也心跳得厲害,臉頰都在發燙,也沒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等了半晌,沈青石仍背對向她,沒有回應。
科室裡很安靜,一時間隻剩下了他修長手指觸碰器械時的輕微聲響。
再就是,窗外風吹動樹梢撲簌撲簌的聲音。
以及她怎麼都不停下來的劇烈心跳聲。
沈青石仍繼續低頭整理,相當沉默,随之時間點點滴滴過去,沉默到初枳夏都不由有些慌了,手攥着座椅,難道真是她判斷錯了,她失誤了?
如果不是看見燈光下他通紅的漂亮耳尖,還有那稍有些慌亂的、不自然的整理東西的聲響,初枳夏簡直都要跪下來給他認錯了……
但是,還是——
又等半刻,見沈青石仍沒有開口。
丸辣!!!
不管她是不是判斷錯了,或者解讀錯了,反正——沈醫生是不高興了。
“沈醫生,我——”
她錯了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她不應該一時色膽包天唐突美人——
“我……我……我剛才……”
見她支支吾吾的,沈青石默了默,放下器械,終于是轉過身來。
他戴上了白色的醫用口罩,壓了壓側面邊緣,露出英挺的鼻梁輪廓,眼睛漆黑如墨,有些幽暗,看不出什麼情緒。
初枳夏不由微微松了口氣,看他這樣,倒也不像是生氣或不高興。
“工作時間。”沈青石朝她走近一些,聲線低低的,清淡無波,但細聽之下似有些無奈。
“嗯,我知道,是我錯了。”初枳夏撥弄着頭發,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低下頭乖巧真誠認錯。
“我就是看見您太激動了,一時沒有忍住……”
她這就反省!
不應該被美色沖昏頭腦!
聽見她又開始叫您,沈青石垂眸看了她一眼,隐約皺了皺眉,又輕輕歎了口氣。
見他歎氣,初枳夏更睜大了眼睛,睫毛顫抖,卻聽他聲線依舊平淡,聽不出多少的不悅或者怒意。
“我都說過——不用叫我您。”
“下次不會了。”
“嗯。”他沒再多言,也沒有再提那個輕抱,好像那就是她惡作劇般無傷大雅的小玩笑,坐在她身側,長腿支着地,打開無影燈,同她拉近。
因為有着這個小插曲,後半程初枳夏都非常老實。
第二次根管治療按理說是稍有些不舒服的,要拿細細長長的矬針在她牙齒裡鑽來鑽去,還伴随着電鑽嗡嗡嗡響徹頭蓋骨的聲音,不僅身體不适,也是精神上的一種折磨,因而被很多病人戲稱為“靈魂攝取術”。但初枳夏滿腦子想的都是沈醫生剛才到底有沒有生氣,都無暇注意旁的。
“沈醫生。”
找了個時機,初枳夏起身漱口,吐出帶血沫的水,拿挂脖擦了擦唇角,側身問他,“你剛才生氣了嗎?”
“沒有。”
沈青石迎上她濕漉漉、水潤潤的眸子,定定道:“不是。”
得到答案,初枳夏終于能夠放下心,脖頸後仰往後躺了下去,視線盯着天花闆上一點,卻忍不住還問:“那你,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