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地方燈也關了,初枳夏進來時是師姐引領,現下也忘了來時的路。
四處彎彎繞繞,總算找到一樓出口。
校園裡同樣沉寂,隻餘幾盞瘦長的蓮花燈,還有自助咖啡機的暖光。
地上投下她孤獨的、孑然一身的影子。
身後教學樓的光也撒在了她腳底,她回過頭,看見三樓教室還亮着白光,一樓大廳也明晃晃的,在春夜裡顯得格外明亮。
她想起了剛才的那個問題——
主考官問完後,考場再度安靜了。
其他幾位小聲議論的老師也終止了說話聲,擡頭朝她望來。
外教似也聽懂了,好奇地睜大眼睛看向她。
——校園裡很靜,靜到仿佛隻有初枳夏一個人,她卻像是突然擁有了全世界,又拎了拎背着的樂器,驟然感覺一陣久違的輕松,轉過身,往外走去。
考場裡,見她不說話。
有一位年輕些的女老師溫和地鼓勵道:“沒關系,我們也就是簡單問問,了解了解,你不用有壓力。畢竟你之前的工作已經很好了,我們的研究生出來以後有些也是進入你之前的崗位。所以想知道你到底為什麼會放棄——是工作不順心,壓力太大,還是——”
“對對,面試是個雙向了解的過程,你想說什麼就說。沒事的。”另一位男老師見氣氛微微凝重,也出來圓場。
初枳夏低下了頭,一手攥緊了椅子邊緣,指骨有些發白。
可能是等的實有些久了,主考官咳了咳,再度望過來,眼底壓力卻不見少。
——她馬上就走到校門口,再往前是筆直而寬闊的大路。
“其實……沒有放棄。”
初枳夏手指攥緊了,又松開,再度攥緊。
她完全可以編個理由的,如同剛才女老師所說的,工作壓力太大了,就是太愛戲劇了,或者随便什麼。
她咬了咬牙,擡眼望去,12位教授,隻有3位女教授。她抿了抿唇,還是說出了口,“沒有放棄。”
“隻是……不想被凝視。”
“我不是說主持人就會被凝視,但我之前的工作是。”
“想要有主體性,不想做被凝視的‘他者’,但我現在也沒有找到答案,所以想讀更多的書,從人生的戲劇,戲劇的人生中找到答案。”
“謝謝各位老師。”
……
初枳夏背着書包和樂器,越走越快,也不再去想剛才打結果。終于找到了一條通向正門的大路,步伐逐漸輕盈堅定,一面從書包側面掏出鑰匙,插進入口處的電子設備存取櫃裡,急急想要拿出手機。
也不知現在到底幾點了。
他會不會非常着急。
她剛要擰動,餘光卻瞥見校門口外的一道身影,手一下子慢了下來。
四下都黑了,隻有門衛室的橘色燈光,再就是外面街巷上昏沉的路燈。
有人竟等在那裡。
他穿了件深灰色的襯衣,黑色長褲,長身玉立,燈光撒在他安靜的側臉,旁邊是一棵櫻花樹,襯的面孔清俊又顯得有幾分昳麗。
初枳夏很少見到他這樣的樣子,似乎要和這清寂沉涼的夜色融合在一起。
她心跳都遺漏了幾拍,竟覺得,這校門口簡直放反了,應是他來考戲劇學院,而不是她才對。
随後她腦子裡才像有煙花炸開,心跳一點點放大——
等等等,沈青石為什麼會在這裡?
難道他是看到了那條微信……還是發出去了?
初枳夏臉一下子通紅,她動作實在太慢,有留下來看管櫃子的師姐道:“快一點,東西取完了嗎?還有人嗎?”
聽見響聲,沈青石也跟着眸色微動,淡淡望來。
可能是終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冷清的神色漸漸溫和,眼神清亮。
——如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初枳夏感覺自己都快要不能呼吸了,又驚又喜,渾身發熱,想扭動鑰匙卻笨得要命,不過她感覺到師姐似也有些僵硬,催促她的話語也都結巴了,“沒、沒人了吧。”
初枳夏輕搖了搖頭,“還有一個同學,不過馬上也結束了。”
“噢。”
師姐點頭緻謝,一面又理了理頭發,又覺得有點不自然,小聲道:“等了一下午了,也不知道是哪一屆的表演生,帥得有點誇張了,你不知道一下午有多少人想合照。”
“不過我估計是在等哪個教授。”
初枳夏也跟着朝那邊望去,放下心來,真的是沈青石,的的确确是沈青石本石,不是她因為過于思念的幻覺。
“謝謝師姐,”初枳夏将鑰匙遞給她,手機快速塞進包裡,感激她的誇獎,小聲道:“其實,那是我老公——”
她是想要逗他的,反正人都來了還能吓跑不成,聲音壓得小,但吹過去的風應該能讓他聽到。
師姐杏眼圓瞪:“啊?!”
“帥吧,我拐了好久。”
初枳夏也逗了下可愛的小師姐,比了個拜拜後,拎着包離開了。
“沈醫生!!!”
出了校門,初枳夏背着二胡和鼓鼓囊囊書包就朝他沖去。
他真的聽見了。
因為初枳夏注意到,迎上她熱烈的目光,他清冷冷的眼神稍有些回避,漂亮的白皙耳尖變得很紅很紅。
甚至比往日都要紅。
啊——
他是不好意思聽她叫“老公”嗎。
這可怎麼行——
她知道師姐還在往這邊看,也能聽見,偏要道:“老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