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同陶玉階共乘一輛馬車。
我掀起車簾,假裝看向窗外。
“妹妹跟你聊什麼了?你好像不大高興。”他問。
我回過頭,道:“聊了五年前我家人入獄的那件事。”
我故意這麼說,想看看陶玉階的反應。
他似乎在思索着什麼,沒有回應。
我繼續道:
“我爹爹一向本本分分,誠信經營,我不相信他會販賣私鹽。”
陶玉階沒有絲毫慌張或心虛的表情,而是用清澈的目光直視着我,道:
“這件事上次去沁州的時候我就覺得有蹊跷,我們剛到沁州,典獄長就死在家中,未免太過湊巧。”
關于這件事,我從前并未多想,眼下陶玉階說出來,我也起了疑。
“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在沁州暗地調查了,一定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我不知道該相信妹妹還是陶玉階。如果陶玉階才是幕後操手,那他也太會演了。
我緊緊盯着陶玉階,試圖從他那裡發現哪怕一絲一毫的破綻,能解我疑惑,讓我不用在黑暗的迷霧中痛苦掙紮,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然而他突然将臉湊過來,與我目光相對。
一種令我不安的暖意籠罩着我,這種暖意像是在與黑暗的迷霧對抗,它們共同擾動着我,令我更加激烈地不安。
他突然用拇指撫了撫我的額頭,輕聲道:
“一切都有我。”
我實在無法想象他認真地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心裡卻是虛情假意,那是該有多麼可怕!
我身子往後躲了躲,道:“有勞三弟弟了!”
他面露失落之色,坐正了,道:
“哪怕此處沒有旁人,你也要對我這樣客氣麼?”
“三弟弟這是說的什麼話!你我的關系,難道不該客氣些嗎?”
他半天說不出話,隻有眼睛裡多了幾分苦澀。
良久之後,馬車突然停住。
車簾外,朔川道:
“公子,家主的馬車在前面。”
陶玉階看了看我,然後沖着外面道:
“繞路走!”
“來不及了,家主已經看到我們了。”
陶玉階再一次看向我,溫聲對我道:
“既如此,你不用露面,我跟父親打個招呼。”
我雖未說什麼,但是身子很自然地往裡坐了坐。
這時候陶光的馬車大概已經到了近前。
陶玉階微微撩起車簾,對着外面叫了聲父親。
随後我聽到了外面陶光的聲音:
“你這是從哪裡來?”
“去夢樓剛吃完炙肉回來。”
“最近還是少在外面閑逛,早早回家去吧!”
“父親這是去哪裡?”
“聖上召我進宮。”
“這個時辰……會不會……”
“無礙!他還不敢輕舉妄動。”
“那父親一切小心!”
之後,我再沒聽見陶光說話,大概是他的馬車已經走遠了。
陶玉階放下車簾,面色沉重。
他這般和風細雨的人,現在卻如同黑雲壓城一般讓人感覺陰抑。
我隐約地感覺到,陶家可能馬上就要面臨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動。
陶玉階這次把我送回杏屏院,沒有像以往那樣同我一起下車然後目送着我回房間,而是看着我一個人下車之後他就讓朔川趕馬車離開了。
待我回過頭看向門口時,他的馬車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隻能用耳朵聽到清脆的馬蹄聲和馬車上的車挂碰撞的聲響。
我心底油然生出一種失落來,這種失落隐晦而深長,幽幽然不知從哪裡來,也不知到哪裡去。
我不知不覺已經走進房間,小梨正在為我換新的床單。
“少夫人回來啦!”她迎上來,又往門外看了看,道:“三公子呢?”
我愣了愣,她解釋道:
“噢!先前三公子來杏屏院了,看您不在,我就告訴他您去了夢樓,他就立刻說去接您。”
我道:“三弟弟可能有什麼事情吧,沒有逗留就直接回去了。”
小梨若有所思,點頭道:“嗯!那一定是很要緊的事!”
“何出此言?”我有些不解。
小梨道:“三公子派人弄來了一些鹿肉,說是晚上要與您一起用餐,若不是有要緊事,怎麼可能突然就走了!”
聽她這麼說,我更加懷疑陶光此次去宮裡一定有陷阱,所以陶玉階才臉色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