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雲城,國舅爺府上。
侍奉吳明澤的小厮收到一封從角門遞進來的信,上面寫着“明澤兄親啟”。
“信是誰遞進來的。”吳明澤問。
“小的不知。”
吳明澤拆開一讀,瞬間面色凝重。
“可有看見送信人。”吳明澤沉聲問到。
小厮觑見吳明澤的面色,小心翼翼回道:“小的……的确沒見着。”
“退下吧。”吳明則不耐煩地一揮衣袖。
小厮如蒙大赦,屏着呼吸,輕手輕腳地從他眼前消失。
小厮心想:自從銀朱死了以後,少爺就變得陰晴不定的。這次不知道又是什麼事觸到了他的逆鱗。
小厮走後,吳明澤拿起信又看了一遍。愈看臉色愈發沉重。他在屋内來回踱步,一炷香後,他将信狠狠塞回信封,放入衣袖深處。
剛跨出房門,吳明澤又轉身折返屋内。他快步走入裡屋,站在一口大箱子面前,深吸一口氣後,他才打開箱蓋,從箱子裡取出一張套着朱紅雲錦琴囊的琴。琴囊的料子定然是極好的,不過被塵封多年,原本鮮亮的色澤已然暗淡無光。
琴囊散發出一股陳舊的味道,嗆得吳明澤猛地咳嗽起來。他一手揮袖扇走這股氣味,提起琴囊的另一隻手一松,整張琴又跌落回箱子裡。
吳明澤順勢關上了箱子。因用力過猛,他衣袖中的那封信被甩了出來,掉在腳邊。
聽見屋内動靜,小厮不得已跑進屋裡問:“少爺,您怎麼了?”
吳明澤下定決心似的,彎腰撿起信件後再次打開木箱,頓了片刻,最終還是将琴囊拿了出來。
見吳明澤背着琴囊朝外走去,小厮心下一驚,連忙跟在他身後道:“明澤少爺,您這是要去哪兒?”
“回去,”吳明澤頭也不回地說,“别跟着我。”
……
琴坊一名為雁兒塔的雅間中,坐着一雙男女,他們二人不是來聽曲的,而是在等人。
此二人正是芳甸和松雪。
“師父,”松雪倒了一盞茶遞到芳甸面前,“吳明澤那厮會來麼?”
芳甸接過她的茶,飲了一口:“我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再等等罷。”
松雪面前的茶盞好大一隻,她給自己添滿茶水,卻不着急喝,而是借由水中倒影端詳起自己的臉。
“我都喝完好幾盞茶了,你還在看。”芳甸輕笑道。
“别說,”松雪用手摸着自己的臉道,“師父的手藝還真不錯。”
芳甸笑着搖搖頭。
“果真是與修補琴的漆面相同麼?”松雪還在研究自己的臉——
松雪臉上尚未完全複原的裂痕外出太過引人注目,但一直将帷帽戴着,又怕叫人瞧出端倪。
正當松雪左右為難之際,芳甸卻提出來,自己可以幫她修一下。
“修?”松雪聽到這個說法,詫異了一瞬便反應過來。
果然,隻見芳甸化用靈力将,将山中草藥、枝葉、岩砂煉作顔料。又就地取材,制作好修補工具。
他先是徒手在松雪臉上面漆。緊接着是貼金箔、罩漆再水磨後複又罩漆,反複幾次後,還不忘給松雪抛了個光。
與芳甸快準穩的動作不同的是,松雪一點痛感都未曾感受到。
芳甸神色之認真,心無旁骛,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這倒教松雪感覺,自己在師父面前果真像一截木頭。
芳甸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這沒什麼厲害的,小霰也可以自己試一試。”
松雪摸了摸自己被反複摩擦的臉皮,點點頭——這種定在原地任人宰割的感覺,除非讓師父親自來,就隻能自己動手了。
“那姓吳的怎麼還沒到,”松雪百無聊賴,“他是不是不敢來赴約。”
芳甸耳尖微動,輕聲道:“他來了。”
幾個呼吸後,雅間的門被人打開。吳明澤走了進來。
“就是你們二位派人遞信叫我來此的?”吳明澤看着眼前谪仙般的二人,狐疑地問到。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此前與這二人有過什麼交集。
松雪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斂去其中厭惡的神色:“你就是吳明澤?”
“正是。”吳明澤略微揚起頭,一隻手卻下意識抵在胸前,呈防備狀。
芳甸也打量起吳明澤來,他難得冷冰冰道:“吳公子,請入座。”
“你們是什麼人?”吳明澤不肯坐下,“銀朱又有什麼東西要托二位交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