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聲險些背過氣去,她掐着自己的人中,不死心問領胡:“大牛,你為人真摯老實,你大聲告訴我,那隻死豬說的都是假的,對嗎?”
“是真的。”
領胡毫不含糊的回答又給了她重重一擊,她跌坐憑欄,耳邊是受盡屈辱的婢女絕望的哭喊聲。
她忍不住痛罵自己:“我以前真不是個東西啊。”
肩膀上傳來幾下輕拍,鶴聲擡頭,是領胡站在身旁。
他對鶴聲說:“你也别太難過,她這個年歲,正是學道理的時候,她有父有母,卻未得到正确的教導,并非完全是你那一魂的過錯。”
當康從旁路過:“正所謂,養不教,父母之過。”
鶴聲歎了口氣:“眼下該怎麼辦?這個婢女今日恐是兇多吉少。”
“你想救她?”當康突然閃回來,神情舉止有些興奮,“你有此想法着實不錯,若以前當真作過惡,這一次也算是為自己行善積德了。”
鶴聲睨了他一眼:“我知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道理。現下,我是沒那個本事出手的,你們二位乃上古神獸,顯顯靈,渡她一渡吧。”
兩隻神獸互視一眼,随後雙雙施法,庭院的上空驟現兩道金光。
“凡人,跪下。”兩道聲音齊出,宛如寺頂鐘聲,空靈渾厚,穿越千裡。
那對母子見狀,吓得從石墩上滑跪下來,癡癡盯着兩道從天而降的金光。
“你母女二人作惡多端,意圖剝奪她人性命,今天道降臨,要收回你們得到的一切,你二人可有異議?”
“天神饒命,天神饒命。”甯母按住小女孩的後腦勺,對着兩束光磕響頭,“我們知錯了,求天神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你為人母,卻不對幼子循循善誘,教她做一個好人,實在不是一個好母親,那便罰你生生世世永不為人吧。”
甯母吓得涕泗橫流,仰頭求道:“天神大人,凡婦知錯了。我兒生來六神無主,魂不附體,好不容易才治好,成為一個正常人,求天神,讓我多陪陪她吧。我往後一定會好好教導她,絕不再生惡念,我隻想陪她走完一生,下一生,我當牛做馬都無怨無悔。”
隐在廊下的當康和領胡同時收手,金光漸漸消散,留下最後一句:“那便再給你一次機會,若敢再犯,決不輕饒。”
婦人朝天磕頭,待動靜徹底消失,才長舒一口氣抱着小女孩起身。
她安撫好懷中幼童,擡眼對那位丫鬟厲聲說道:“還不快下去幹活兒。”
領胡轉身對鶴聲說道:“我們隻能幫她到這裡了,世間萬物都有各自的命數,我們不可過多插手更改。”
鶴聲點頭,蓦然想起那道聚魂法陣。
若神不可随意插手凡人的生死,那麼玉光又憑什麼可以與天道抗衡,将死去的她複活?
他會受到天道的懲罰嗎?
鶴聲擡頭望向蒼穹,此刻長空萬裡無雲,正是人間一年好時節。
*
由于長命鎖上附着的那一道神力,不是當康和領胡可以輕易破之,便在丫鬟沒有性命之虞後帶着鶴聲先行離開。
鶴聲魂魄不全,無法像個正常人一樣行走在日光下,隻能在客棧内躲着。
兩隻神獸說是出去想辦法,眼瞅着天都要黑了,還沒回來。
鶴聲百無聊奈,讓店小二送來了一桌好吃的,卻是怎麼也嘗不出味道來,連人間界最烈的酒都沒辦法刺激她的味覺。
她失望丢下筷子,躺在榻上喃喃道:“原來真的是不人不鬼啊。”
翌日,天剛亮。
客房的大門砰聲破開,鶴聲在睡夢中駭了一大跳,卻依舊舍不得睜眼,反正不人不鬼,沒人會稀罕她。
片刻後,她感覺到自己被人從床上拎了起來,不情不願睜眼,發現兩個男人站在他床前,居高臨下注視着她。
她蓦地拽緊被褥,無可奈何說道:“你們現在是人,不是靈智不開的獸,我是個姑娘啊,姑娘,你們知道吧?跟男人不一樣的,進來之前,可不可以先敲門?”
當康漠不關心,反倒領胡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解釋道:“抱歉,事态緊急,着實顧不上那些繁文缛節了。”
“怎地?天塌了?”
話音剛落,她直接被二人拽飛起來,破窗而出,又像個風筝似得飄蕩在天上。
真是不把她當人啊。
風直往口鼻裡頭灌,她歪過腦袋,喊道:“什麼事兒非得這樣?”
領胡斬釘截鐵答道:“今日是個奪魂的好日子,錯過了可又要等上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