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死透的人,便不會再死一次,無論鶴聲怎麼打,他們都可以重新站起來,就算沒有腦袋,沒有手臂,沒有腿,依舊可以攻擊她,大有不殺死她就不罷休的雄心壯志。
手中棍子被一劍斬落,鶴聲猝不及防,臉上又挨了一拳,随後整個身子被托舉而起,旋轉了好幾圈後,重重摔在地上,摔得五髒六腑震裂般疼痛。
她忍住劇痛,伸手去夠半截棍子,卻被一隻腳緊緊踩住手,在地上摁了幾圈。
鶴聲緊咬牙關,憋到臉漲紅,雙目分裂出血絲,才洩氣般喊叫出聲。
有人在她身後,緩緩舉劍,欲要紮透她的身軀。
突然一陣清風徐來,定住鋒利的劍,周遭登時變得雅雀無聲。
一隻手探下,鶴聲愣了片刻,緩緩擡頭,驚訝望着眼前人。
“起來,溫鶴聲。”
還是那道溫厚,又力量十足的聲音。
鶴聲輕笑一聲,遲遲不伸手。
從低垂的眉眼中,玉光窺見了她的頑固。
他攬開垂落的廣袖,主動握住她的手腕,将她輕拽起來。
鶴聲掙脫他的手,環視周圍被定住的“人”,自嘲道:“你是專門來拯救我這個廢物的嗎?”
話音剛落,一道寒芒倏地掠過她的雙眼,危險的氣息像翻湧的浪潮,猛烈襲來。
鶴聲步步後退,撞倒身後的“人”,聽到有骨頭散架的動靜。
與此同時,那道熟悉的铿然之聲在她身前響起。
“膽敢放肆。”玉光微微側頭,餘光裡發出的威壓之氣,瞬時折斷四面八方的來劍。
一道弧光從他周身散去,擊中所有背後偷襲之人。
慘叫聲此起彼伏,驚的陋巷夜貓東逃西竄,引發一連串動靜。
看到滿地嗚呼哀哉的人,鶴聲回頭看去,隻見方才還穿着衣裳的死人,已經化作一堆枯骨,堆疊在牆根下。
一股子寒意爬滿全身,鶴聲忍不住發抖:“有活人,有死人,全都是來殺我的?”
“是。”
簡簡單單一個字,給了鶴聲無比肯定的回答,她寒毛倒豎,一腳踩在那堆枯骨上,順着冰冷的牆壁蹲下。
“還不如死了呢,死了至少一了百了,活着反倒是什麼都沒有了,還要被别人追殺。”
聽到她懊喪的話,玉光平靜說道:“你能再活一次,說明你還有别的選擇。”
“什麼選擇?”鶴聲擡頭,望着他深邃的眸子,嗤笑道,“查找真相?報仇?”
她伸出傷痕累累的雙手,否定道:“扶不上牆的爛泥,眼下連活着都變成一樁難事,哪兒來的本事揪出真兇啊。”
“平庸過完這一生,還是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随你選。”玉光轉身,望着天上懸挂的明月,“不管你選擇哪一種,我都會保你今生可以活下去。”
鶴聲看不到那雙深邃的眼了,目光裡隻餘下一道高大的身影,在無邊長夜裡,擡頭仰望月光,對她許下一個她想都不敢想的承諾。
“為什麼?”鶴聲問道。
玉光不答,隻問:“你想選哪一種?”
鶴聲低頭沉默,看着腳底坑窪的青石,百般糾結。
她的手觸碰到一塊硬硬的東西,側目看去,是一塊白骨。她抓起骨頭,端詳了一番,繼而像丢垃圾般扔的老遠,站起身問道:“我若選擇第二種,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接下來會面臨更多的危機?隻要我出現在任何他們可以探查得到的地方,在真兇未被揪出來之前,我就會被一直追殺?”
玉光回頭,從她蒼白的臉上又看到了頑固,不同于之前。
“是。從你徹底活過來,暴露于人前開始,你就已經被盯上了,隻要你還活着,每一天于你來說都是危機。”
一語驚醒夢中人。鶴聲疑心道:“暴露于人前開始?”
從她徹底活過來後,她去過的地方隻有修仙界和人間界,真正見到她的人除了玉光和兩隻神獸,便隻剩下天門宗的儲知貞和宗内部分弟子。
而她才剛到人間界不久,追殺她的人就來了。
鶴聲跨過幾具枯骨,指着昏死過去的人問道:“他們是凡人還是修仙者?”
“凡人。”
鶴聲徹底怔住,腦子裡一團亂麻。
看出她心中疑惑,玉光上前解答道:“殺你和滅掉缥缈峰之人沒有那麼愚蠢,你身在人間界,若死了,那便是人間界的事兒,與别界的人沒有絲毫幹系。”
他擡手,一具枯骨飄起,由金色銘文環抱,漸漸顯現出肉身和真面目。
“還記得他嗎?”
鶴聲上前看了又看,驚呼道:“他是那個在金玉賭坊輸了錢,還不起債上吊自殺的人。”
玉光點頭:“你可以試着想想,人間界誰最恨你,又有誰可以花重金雇凡人殺手,還有這些還不起賭債死掉的人,要有什麼樣的本事才可以把他們煉化成這樣。”
鶴聲把這幾日發生的事一點一點串聯起來,終于在千頭萬緒中抽出一根線頭。
“僞神像的背後是神秘的修道者,修道者與甯家有關系,而我死後,一魂剛好補了甯家小女缺失的魂,後來又被我拿走,所以在這裡,對我懷恨在心的隻有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