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啊陶圓,你喊你弟幹點活怎麼了?他馬上要去城裡享福了吧,到時候山裡活沒人幹,你可别喊我,我還要去牌桌......”
瘦幹男人話還沒說完,昏暗的瓦房内,爆發出一聲女人的尖叫:“李向東!你是不是拿我的錢去賭了?你要不要臉啊?兒子讀書的錢還不夠用,你還敢去打牌?我跟你拼了!”
陶圓尖叫着,抄起一旁的桌凳,怒不可遏朝李向東砸去。
噼裡啪啦,本就岌岌可危的桌凳碎了一地,在隻有雞鴨鵝叫的山村裡顯得格外刺耳。
聽到聲音的鄰居瞬間聚集在門外,幾個中年婦女邊嗑瓜子邊搖頭。
“唉,陶圓攤上這麼個賭鬼也真是可憐......”
有個婦女翻了個白眼,“她就是活該,當初誰叫她嫁出去也要帶上陶檸那小子的?就是一個撿來的弟弟,還是個病鬼,也不知道她護得跟個眼珠子一樣做給誰看?”
另一個人當即不滿了,“陶檸那孩子乖着呢,年年考試考第一,數學還獲了什麼很厲害的奧賽獎,最近還有人資助他去城裡讀書,讀出去後哪天就發财了。我看啊,你就是替你兒子嫉妒吧......”
“嘿——你?!”
“三嬸,二嬸。”
就在兩人争論不休的時候,一道清脆急切的聲音打斷了她們。
兩人齊齊望過去,此時正值傍晚。
落下的夕陽斜挂在天際,橘紅色餘晖淡淡灑在跑來的少年身上,光芒穿透他洗到發白的衣衫,映出他削瘦挺拔的身軀,以及黑色書包帶勒出的單薄肩頸。
門口樟樹的陰影巧合貼在了少年臉頰上,與他細膩潔白的皮膚形成強烈對比。
少年紅潤飽滿的嘴唇緊抿,陰影随着他的動作上移,貼住高挺精緻的鼻梁,再往上,卻被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鏡擋住了眉眼,叫人瞧不出全部面容。
細碎微卷的劉海黏在額頭前,顯然,少年是一路從學校趕回來的。
他小口喘着氣,焦急的目光探入屋内,而屋裡摔東西的聲音越來越響。
幫少年說話的三嬸眼前一亮,“檸娃子,你放學回來了?小明昨天數學考了六十分,真是太感謝你幫那孩子補課了,要不這樣,你過幾天再幫小明補補課,三嬸請你吃蘋果好不啦......”
女人絲毫沒有注意到陶檸着急的目光,仍舊喋喋不休希望他幫自己兒子補課。
陶檸點了點頭,微微踮起腳尖,想要查看家裡的情況。
剛才還在諷刺陶檸的人立刻換了副臉色,甚至不滿三嬸搶先,急忙擋住他,堆笑說:“檸檸,要不你也給我們家李華補補課?我們李華那孩子聰明着呢!尤其是英語!到時候你也給她補個奧賽獎出來.....”
“嗯......好......”
陶檸低低的應着。
就在這時,除了陶檸,沒有任何人察覺到的聲音突兀出現了。
【替你個呆瓜着急,你倒是拒絕她們啊!她們一看就是在占你便宜,你缺心眼啊?】
這個聲音出來後,陶檸愣了一秒,随即在腦海裡熟稔回複:【她們人不壞。】
【不壞就可以占你便宜了?】
陶檸想了想,認真回答這個憑空出現在腦子裡的聲音,或者說,是系統。
【這不叫占便宜,阿姐還有書上都說過,要樂于助人。】
少年有些腼腆地抿唇一笑,【而且我收費的。】
系統:【行吧小呆瓜,快進去看看你姐。】
陶檸認真地在心裡“嗯”了一聲,他深吸一口氣,朝恨不得當即把他帶回家補課的幾位婦女說:“劉嬸,二嬸,三嬸,我……”
他話沒說完,前方突然傳來一道尖銳的女聲:“你們杵我家門口幹嘛呢?還讓不讓我弟弟進來了?走走走!趕緊走!”
急切的腳步聲越逼越近,立在門口擋住陶檸的幾位婦女互相對視幾眼,随即快步離開了。
陶檸暗自松了口氣,讓他一個人對付這些嬸子,肯定是對付不了的。
他剛回過神,背後的書包已經被一個人拎起來了,隻是拎起沉重書包的手,卻是一隻瘦骨嶙峋布滿繭子的、屬于女性的手。
陶檸擡起眼,透過清晰的鏡片,與一雙清麗的眼睛對上,後者隻比他矮了半個頭,不高,難以想象剛才尖銳到能把鳥震飛的聲音,是從如此瘦弱的一個身軀裡發出來的。
陶圓露出一抹笑。
“檸檸,你回來啦?”
陶檸彎起眼睛。
“嗯,阿姐,我回來了。”
陶圓怕把陶檸肚子餓壞了,一邊拎起他的書包後推着他往前走,一邊絮絮叨叨:“我說你這孩子,今天回來那麼早做什麼?你多在王老師那裡學學,山上的活又不用你操心。”
陶檸住在一座深山裡,這裡的人依靠山上的檸檬樹為生。
“要操心的。”陶檸默不作聲拎起另一半書包帶,“今天也是姐夫回來的日子。”
陶圓嫁了個賭鬼,日日出去打牌喝酒,隻有沒錢的時候才會回來拿錢。
陶檸總結出了規律,每月月底趙向東就會回家,所以這幾天他不會去老師家學習,也不會幫人補課,而是直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