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正美,房間裡充盈着清甜的熏香。
原本陳列着情.趣用品的玻璃櫃被徹底清空了,嶄新的衣裙将櫥櫃塞得滿滿當當,羊絨地毯上堆疊着還未拆封的玩具。
小到機械青蛙,大到五米長的風筝,不倒翁、立體拼圖、胡桃夾子等等……
應有盡有。
奶白色的帷幔削淡了燭光,莉娜正盤腿坐在床上玩積木。
她十分認真地搭建着自己的“積木大廈”,藍色的眼眸裡盡是孩童般的爛漫與天真。
黛爾坐在她的對面,手裡抓着積木,心思卻不在玩具本身。
自打那夜從橡樹林集市回來,她就搜羅了許多玩具回家。
因為她發現小兔子一樣都沒玩過。
莉娜的童年,充斥着暴力,一個尚未迎接初潮的女孩本應該和同齡人一起無憂無慮地玩耍,過于露.骨的圖書、太小衆的癖好,成年人都未必可以接受,她卻要日夜面對。
這樣黑暗的童年裡,天性敏感的垂耳兔甚至找不到一個布娃娃聊以慰藉。
黛爾無法想象,那麼多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夜晚,獨自蜷縮在被窩裡的莉娜,是如何度過的……
小兔子分明那麼膽小,她該有多害怕呢?
黛爾的目光,第三次不受控制地落在莉娜身上,她瞧着那雙亮晶晶的眸子,眼前回閃的都是刺目的絕望。
她來得太遲了。
真的太遲了。
如果她能早一點穿進書裡,也許莉娜就不會吃那麼多苦,不會因為得到一個積木玩具而興奮半天……
黛爾看着莉娜,眼底挂上幾分心疼。
一切外露的情緒,都是無法壓抑的部分。
她無意識地轉動着手裡的方塊,試圖壓抑心下翻湧的酸澀氣泡,幾個來回間不小心碰倒了自己堆的積木。
“哈哈。”莉娜用兩條耳朵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乖聲說:“我什麼都沒有看見。”
黛爾被她的情緒感染,眸光裡的悲傷還未褪盡,唇角就先一步勾起弧彎。
她順着莉娜的話,寵溺道:“既然如此,那我可以請求積木之神——莉娜小姐,畫一隻小小烏龜嗎?一會兒我的臉上該畫不下了。”
黛爾的“積木大廈”此前已經坍塌了三次,按照遊戲規則,輸的人要被對方畫烏龜。
而且要畫在臉上。
莉娜挪開一條耳朵,視線剛對上黛爾的臉,就忍俊不禁。
三隻小烏龜整整齊齊地趴在原本冷厲的面龐上。
縱然黛爾的五官銳利,氣質疏離,也在這一瞬顯得十分滑稽。
莉娜看向她那雙眼睛時,黛爾正好收回了所有負面的情緒,留給她的隻剩下純粹的溫柔笑意。
憂愁、痛苦、迷惘……
這一切,小狼打算獨自一人承擔。
如果可以,她希望垂耳兔能一直高興。
“當然。”莉娜畫第一隻烏龜的時候,心裡還是很忐忑的,畢竟這樣的行為,左右像是一種冒犯。
可冒犯的次數多了,她膽子也就大了。
畢竟,黛爾一直在縱容她。
一直。
莉娜甚至産生了一種錯覺,好像她做得再過分一點,老師也不會生氣……
是嗎?
如果她再過分一點……
莉娜愣在原地,抓着畫筆的手顫了顫。
黛爾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輕聲開口,“怎麼了?”
“啊!”
莉娜滿臉都寫着兩個字——
心虛。
她回過神來,頂着一張大紅臉靠近,炸毛的尾巴比平常大上一圈,金色的絨毛,看起來就很好揉。
“沒、沒什麼!那我要開始畫了。”
“嗯。”黛爾稍稍将臉側開,主動将空白的部分遞上。
冰冷的筆尖落在頰邊的軟肉上,黛爾無暇感受那緩慢的移動,因為她又一次嗅到了獨屬于垂耳兔的香氣。
能勾起她食欲的味道,正絲絲縷縷地侵入她的鼻腔,似有若無地撩撥着她的精神。
好想咬一口。
她想吃掉她。
沒有一頭白狼,可以拒絕一隻香香軟軟的垂耳兔。
食欲可以美化成嘴巴寂寞了,性.欲可以美化成一見鐘情,倘若既有食欲又有性.欲呢?
那算什麼?
黛爾阖上眼睛。
算混球。
她在思緒越軌的前一刻,默默咬緊了自己的犬齒。
筆尖之下是正在用力的咬肌,莉娜動作微頓,擡起眼眸,這才發覺黛爾已經閉上了雙眼。
咬牙做什麼?
她的第一反應是忍耐。
因為上藥那一次,黛爾也是這樣的表現。
她輕輕蹙着眉,面上是承受不起的神情。
那次是痛,這次也許是癢。
可眼睑下一汪淡淡的紅暈又作何解釋?
莉娜心生探究,主動湊上去,她想近一點,再近一點。
這樣才能看得清楚。
溫熱的呼吸驟然靠近,黛爾猛地睜開眼睛。
四目相對,兩個人的鼻尖隻差幾寸就要碰上。
莉娜下意識地瑟縮,片刻又重新湊上去。
過度壓抑自己的欲望一定會遭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