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楠洗完澡時已經熄燈了。宿舍一片漆黑。她盡量輕手輕腳地上床，不小心又看了眼黎樾床鋪的方向，心想還好黎樾已經睡着了，不然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黎樾怎麼會對她做那種事呢？

顧楠摸摸唇，手很慌亂地又放回去，卻無處安放。

宿舍可以拉床簾，要求沒有初中那麼嚴苛。顧楠床上也有，還是很厚實不透光的那種。顧楠剛來宿舍的時候還不知道有床簾這種東西，她也不會買。她已經習慣了亂糟糟的宿舍生活，陳雅和黎樾挂了簾子，她也沒就什麼必要了。

有床簾是在高二這一年。黎樾要把用了一年的床拆掉換新的。黎樾是高中才開始住校的，剛來時并不習慣住宿生活。顧楠還記得有次經過她旁邊不小心聽見了很奇怪的聲音，她問黎在做什麼，那時她以為她們算好朋友了。

但黎樾第一次對她破口大罵，叫她别多管閑事。

看起來很有禮貌，很受班上同學歡迎，在碰面時會微笑點頭向她打招呼的黎樾，居然也會像其她人那樣會罵她，着實讓顧楠驚了一跳。後來她又發現，黎樾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完美。

她接受這樣的不完美。畢竟沒有人是完美的，畢竟黎樾會在說着看不起她這種話後，給她唯一的溫暖。

快要三年了，她知道黎樾的脾氣。

口是心非。

剛才的傷心，想好好痛哭一場的情緒被她壓抑着，洗完澡，那些話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媽媽還活着，不管她過怎麼樣的生活，媽媽始終是她的媽媽。

顧楠爬上床鋪将床簾關得牢牢的，踩腳的樓梯不硌腳。在一些小事情上面，黎樾确實很上心，爬樓梯的鐵架子被裹了一層厚厚的軟泡沫，踩上去很軟很軟，不會傷到腳。因為有一次就是她沒踩穩樓梯，腳背撞了一大片淤青。那時和黎樾的關系還算緩和，是黎樾幫她抹的藥。

她那時還以為黎樾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她打開小夜燈，不透光的床簾影響不到其她人。盤腿坐着翻開了數學課本，看上面的相關概念，函數類的問題她一直都沒搞懂，頭發半濕不幹地晾着。

書頁翻過響起輕微的動靜，發出窣窣的聲音。

好一陣兒，顧楠打了個哈欠，摸摸頭發也完全幹掉了。還好是夏季，頭發幹得很快，她合上數學課本躺下去，一沾到枕頭就睡着了。她很累，陷入了很深的睡眠。

沉沉的夜容不得一點放大的聲音，漆黑得像墨。顧楠的身體并不足以占滿整滿整張單人床。她側身面朝牆壁睡，身後卻靠過來一道黑影，隻有隐約的輪廓黑影，看身形，也是個身材纖細的少女。

顧楠對此毫無察覺。

黎樾伸手抱住了顧楠的腰，這種事情不止一次做了，明明輕車熟路，此刻卻有種偷雞摸狗，鬼鬼祟祟的感覺。她知道，顧楠睡覺時會睡得很沉很沉。

黎樾感受抱住的身體傳來的溫度，又往顧楠身後靠了一點。顧楠的頭發散在枕頭上，她湊近聞也能聞見顧楠頭發上傳來的洗發水味道，洗發水包括沐浴露都是她拿給顧楠的。不然顧楠會去小賣部買那種幾塊錢有好幾包的袋裝洗發水，用肥皂洗澡。

劣質的礦油味不好聞，尤其是她有時忍不住爬到顧楠的床上，抱她的時候總會傳來一陣刺鼻的味道，那種味道很淡，甚至混着顧楠身體本來的味道，其實并不太難聞，可她還是受不了。

陳雅有次提過“顧楠那種窮鬼居然用肥皂洗澡，不會得皮膚病吧”，陳雅本意是想貶低顧楠讨好黎樾。據她觀察，她覺得黎樾很瞧不起顧楠，還總是針對她。

黎樾不鹹不淡地說：“她那樣的人隻配得起用很廉價的東西。”

這樣說，卻一上午沒有好好聽課，心不在焉的狀态還被老師點名了。等到晚上睡覺時，她就拿出手機搜索用肥皂洗澡的危害。搜了好久，覺得顧楠一定是個大笨蛋！又在購物平台下單了她常用的沐浴露和洗發水。

第二天等顧楠要洗澡時，倒掉一半，僞裝成用過的沐浴露拿給顧楠，語氣很僵地說，“喂，你不是很喜歡别人不要的東西嗎？”

顧楠沒有一點生氣，拿過的時候還對她說了謝謝。

黎樾已經很習慣什麼東西都要給顧楠留一個了。

她用什麼洗發水，顧楠也用什麼洗發水她用什麼牙膏，顧楠用什麼牙膏。就算顧楠不說，她也會給顧楠買，顧楠的頭發聞起來很熟悉，身上沐浴露味兒聞着也很安心。因為那種味道不僅是沐浴露的味道，她身上也有這種味道，混着顧楠身上本來的味道，總是讓黎樾聞得上了瘾。

黎樾慢慢收緊顧楠的腰，從腰下方穿過去的手臂被顧楠壓得有些麻。黎樾不在乎，很多時候光是抱着顧楠的身體就會讓她平靜很多。隻是幾個月前她沒辦法隻能跟着那些人一起欺負顧楠後，顧楠總是避着她，她也很少再大費周章地上來顧楠的床，悄悄抱着她。

今天晚上卻不一樣。

或許太久沒這樣過了，這種事情黎樾做了太多次，就好像又成了她的習慣。突然要割舍這種習慣，心髒還是會掀起不平靜的波瀾。

又或許是她從沒看過顧楠會和任何一個人那麼親近。主動牽手，這是她都很少有過的待遇，隻見過幾面的傅潇卻得到了顧楠的信任。

憑什麼。

聽到傅潇那麼說，心裡升起一種很慌的危機感。

顧楠不會再将目光落到她身上了。顧楠會不停地遠離她。顧楠要和傅潇那種人做朋友？

黎樾一想起這個，隻會更慌，逼她總要對顧楠做點什麼才好。簡單的擁抱好像并不能滿足她。她的手用了點力勒住顧楠的腰，衣服被壓住，手臂觸到顧楠的皮膚，很不可思議，摸到皮膚并不是很細膩光滑，但就是很吸引人。

一寸一寸劃過，手心傳來的是顧楠身體的溫度。

黎樾被自己驚着了一下，瞳孔微縮，不敢再動。顧楠散開的頭發有幾縷落到她的臉頰，黎樾呼吸快了起來，手慢慢往上滑動，一點一點的，摸到材質很柔軟的胸衣。

她也給顧楠買過這種東西，自己需要的時候再給顧楠買就是順手的事情。

蕾絲邊，莫爾代，什麼材質的都有。

唯獨這種東西顧楠不要。可是她又不能自己穿，顧楠尺碼和她不一樣。

黎樾那時還發了好大的脾氣，被顧楠哄了好久。

她想這會是傅潇送給她的内衣嗎？依照她對顧楠的熟悉，光是靠着摸索就知道不是，她想多了。文胸是那種很軟的背心式，海綿很薄，觸摸到的地方軟乎乎的。

黎樾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強弱頻率很統一，在寂靜的宿舍裡面聲音有點大，呼出來的氣息落到顧楠後頸。在頭發縫隙間，黎樾清楚地看見了顧楠後頸很明顯是故意留下的紅痕。

黎樾盯着出了神，還是很嫉妒，很生氣。明明是自己先認識顧楠的，這是傅潇留下的嗎？幾乎渾身顫抖。黎樾還沒有這樣失去理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