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的确不好惹。
陸舒客不動聲色掃了他們一眼。
他此番來到崖州共有兩個目的,一個是替四王爺找出太子與淩家對接私鑄兵器的證據,幫襯四王爺奪嫡登位。
第二個便是……
罷了,此事暫且不談,待日後要害人物出場再唠,也不遲。
陸舒客正事正辦,正襟危坐,打算搬出他久坐官的那一套敲打的說辭來,還沒開口,那錢家主便忽地一把抱住他。
讓人無限回味的濃郁的獨屬于錢家家主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剛換的衣服啊……
還好他隻是象征性抱一下,就回座位去了。
錢家主:這孩子,生得俊,回頭給她閨女讨來做女婿。
河家主鄙夷哂笑,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她閨女錢落落昨個偷竄進教館的事兒,想必錢家主還不知道吧。
“本官有要事在身,諸位有何事,直說便是。”他抖了抖衣袖,仿若能把半個月沒洗澡的臭氣抖掉似的。
人群中有人沉聲開口,放眼望去,是河家主,顴骨高高凸起,明明是個富貴人家,卻瘦的竹竿似的。
他有病,得了不能吃肉的病。
這病除了他家裡人,便隻有錢家主一人知道。
然而這滿滿一桌菜,隻有一盤素,是個大白菜。
錢家主對此很中意,他說服丁,辛二人隻點葷菜,河家主怕露出端倪,隻好跟着點了些葷菜與一碟素菜。
不愧是他,擁有這麼好的頭腦。
如果有門道,他肯定能當上宰相,錢家主自以為如此。
錢家主似是為活躍氣氛,又談及丁家主在宴會上的糗事,惹得衆人一陣哄堂大笑,丁家主也隻得跟着去笑。
這似乎是一個團隊裡默認的規矩。
陸舒客則依舊擺着臉,他倒是不明白,女人的肚兜便值得一而再再而三的開玩笑?
他們也會拿自己娘親,自己女兒的肚兜玩樂?
到底妻是個外人罷了。
又或者,何為妻?
他們似乎沒完沒了,陸舒客不願浪費時間。
“若是請本官來聽這低俗笑話,本官告辭。”說着便已起身,三步兩步邁至門口,錢家主見狀,慌忙來堵。
趙頁在一旁,攔在錢家主跟前,錢家主隻好止步。
“陸大人,俺們就開個玩笑,你如果不喜歡,我們不開了就是,咋想着走啊,來吧,喝酒去。”
陸舒客冷幽幽瞥了那四顆腦袋一眼,一個像是骨頭挂着一層老朽的皮,一個像個豬腦,一個生得倒是正派,還有一個看起來老實巴交,還帶着點兒病态。
“本官的時間很寶貴,直接開門見山。”陸舒客年紀雖是最小的,甚至還不如有的人的一半,可說氣話辦起事來,那凜威的氣派倒是毫無懸殊的将在座之人壓了一頭,不慌不忙,老成而穩當。
到底是沒少在京都到處得罪人的人,人的眼神兒都不一樣。
若說淩雲木是明明白白的舉起刀架在脖子上砍人,那麼他就是一隻貓,将老鼠逼到絕境,看着人苦苦掙紮,最後一口吞掉。
在座的人無一不暗自咽了口口水。
看來他們押對了,這人不是省油的燈。
可是下一瞬,他們又想,這人會不會不好控制。
他們開始打量他,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身材挺拔如岩松,烏長墨發若深淵。仿若再走進一步,便會落入萬丈懸崖,這也是為什麼他不易親近的源頭,注視久了,莫名令人膽怯。
在座的人一聲不吭,氣氛靜寂,卻又帶着點潮濕,像是在污泥夾縫裡生着的綠油油卻不能見光的苔藓。
但是崖州很少有苔藓的。
“你們是為着淩雲木來的吧。”清脆的敲擊聲在整間雅室回蕩,敲打在每個人心中,仔細去看,還能瞧清楚他手指關節處的淡淡殷粉。
“陸大人果然聰慧。”河家主笑了笑,可是他的笑有些兜不住,他的皮想笑,可是帶不動下面的肉一塊兒笑,還好他用帕子遮住了些,否則當真讓人受驚。
“我們與淩雲木早就不對付,這是誰都知道的理兒。可是在下要提醒陸大人的是,淩雲木與曆任的縣令,可是處在你死我活的關系中。”
“陸大人隻身來此,還望多多保重才是。”
言下之意,他陸舒客除了投奔他們同流合污,别無他法。
陸舒客輕笑一聲:“那是因為她沒碰上我。”
河大人笑他輕狂:“大人好魄力,在下敬你一杯。”
他們跟她鬥了那麼多年,節節敗退,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利索,倒是錢家主的老大娶了淩雲木這婆娘的姐姐,又難産死了,一屍兩命,看的淩雲木在棺木前哭天搶地要死要活的模樣,也勉為其難算是擺了她一道。
這個小子算個什麼東西,敢誇下這般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