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那個讓她窒息的地方,陶然茫然的站在空蕩的馬路上。
這一刻,她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
是去朋友,還是小姨,舅舅那,可是去了之後呢?
怎麼和他們解釋自己大半夜跑出來,最重要的是,她讨厭麻煩别人,更讨厭因為自己的事情讓親近的人擔心。
沒有比這一刻更清晰的意識到,她是個沒有家的人。
夜晚的風有點涼,陶然蹲下身,雙臂緊緊的抱着自己,臉頰埋在膝蓋裡。
片刻之後,一道機車的緊急刹車聲驟然在耳邊響起,明顯可以感覺到主人的急切。
腳步聲由遠及近,面前突然籠罩一層陰影,下一秒,身上一暖。
肩膀上的外套帶着股淡淡的薄荷清爽氣息,夾雜着的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煙味,很熟悉的味道。
“擡頭!”少年聲音冷冽。
挨耳光的時候陶然沒哭,然而此刻聽到少年兇巴巴的聲音,她突然覺得很委屈,眼淚不受控制的大顆大顆落下。
陶然不理他,隻是默默流着眼淚。
瞿瀝川被氣笑了,手臂青筋微微鼓起,少女被他輕松拉了起來。
擡起她的下巴,他剛要開口,卻在看到她臉上晶瑩的淚珠以及紅腫的巴掌印時生生頓住了。
他的指腹在她臉上紅腫輕輕劃過,給她擦去眼淚,聲音狠厲:“誰幹的?”
陶然擡眸看他,被他眼中陰蟄吓到。
身邊朋友都說瀝哥脾氣不太好,但她從未見過他生氣,他總是一副笑模樣,很好說話的樣子。
這是第一次,她看到他發火。
他眉頭緊緊蹙着:“說話。”
“你又兇我——”陶然撇了撇唇角,眼淚毫無征兆的落下。
“我沒有兇你。”瞿瀝川無奈又心疼,他輕輕抹去她眼角淚痕,輕哄道:“不哭了好不好?”
“不好。”陶然抽噎道:“你剛剛兇了我兩次。”
“我和你道歉,對不起然然。”瞿瀝川上前,有力的手臂緊緊的抱住了她。
陶然任由他抱着,啞聲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可能是心有靈犀吧。”他故意開玩笑,隻是眸子卻陰沉的厲害。
今天是她父親和繼母婚禮,擔心她心情不好,他給她打了很多電話,但都沒有接通,想她應該是在忙,他倒也沒在意,估摸着宴會結束,他又打了過去,卻顯示手機已關機。
放心不下,他抓起車鑰匙匆忙出門,趕到她家卻不見她人,她父親繼母繼弟也不在,家裡隻有一位上了歲數的老太和中年男子,他們自稱是新娘的家人,但當他問起她人在哪時,兩人神色遮掩。
“你說然然啊?我們也不知道,她一個人突然就跑出去了,至于去哪她也沒和我們說。”
這樣的說辭他當然不信,他給她的朋友打過電話,都說沒和她們在一起,大晚上的她一個人能去哪?
擔心她出事他快急瘋了。
電話關機,沒有辦法他隻能把通往陶家的必經之路一條條找過去,越找心髒越沉。
天知道,看到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蹲在路邊,他有多慶幸。心髒疼得厲害,随之而來的還有憋不住的怒火。
紫色把她的皮膚襯得尤為白皙,她穿的這樣好看,要是遇到壞人怎麼辦?
他不敢想象那樣的後果,所以沒有控制好說話的語氣,小姑娘生氣了,但是沒關系,他可以哄。
“我先帶你去藥店買藥,給你處理一下傷口,然後送你回家好不好?”
聽到回家,陶然眼裡閃過冷意:“我今天晚上不想回去。”
瞿瀝川沒有錯過她眼中情緒,結合她臉上的巴掌印,他心中有了大緻猜想。
憐惜的摸了摸她的發,瞿瀝川溫聲道:“好,不回家就不回家,那我們先去買藥。”
陶然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來到機車前,瞿瀝川遞給她一個粉色頭盔,想了想又親自給她帶上,他自己的則是黑色。
兩個頭盔一大一小,圖案也相似,很明顯是情侶款。
似乎擔心她不适應,少年騎的很慢,拉風的機車被他生生騎出了腳踏自行車的感覺。
陶然唇瓣輕輕扯了扯,說:“瞿瀝川,你可以騎的再慢點嗎?”
瞿瀝川聞言笑了,當真聽她的話速度放的更慢了點。
陶然皺起秀眉,她不是這個意思啊!
正好前面是紅燈,機車以一種龜速慢慢悠悠的晃到斑馬線後等變燈,夜晚的車輛不太多,旁邊正好停了一輛懂車的熱情大哥。
大哥摁下車窗按鈕,看着他們痛心疾首道:“這麼好的車!跑這個碼數,小夥子你這是暴殄天物啊!就算身後坐着女朋友也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吧。”
話落,綠燈了,大哥走之前還沖着他們的方向歎了口氣,搖頭道:“年紀這麼小就夫綱不振了。”
陶然噗嗤一聲笑了,戳了戳他的腰窩,“瞿瀝川,聽到沒有。”
女孩笑聲清脆,瞿瀝川陰霾了一晚上的心情終于放晴了點,他饒有介是道:“聽到了,不過他也沒說錯,我确實夫綱不振。”
機車繼續以龜速前行。
陶然捂了捂臉,羞惱道:“瞿瀝川!”
少年的聲音頗有些吊兒郎當:“嗯,在呢。”
“你騎的太慢了,騎快點。”
瞿瀝川挑了挑眉,沖身後道:“不害怕?”
“不怕。”
他笑了:“那就抱緊我。”
陶然手臂緊了緊。
機車突然加速,耳邊的風呼嘯而過,引擎的嗡鳴聲響徹馬路,很快便追上了方才大哥的車輛。
瞿瀝川左手松開把手,沖大哥方向打了個帥氣的手勢,大哥看到後一愣,笑呵呵的鳴笛示意。
陶然長發被風吹的淩亂着黏在臉頰,她的手臂緊緊抱着少年勁腰,臉頰貼在他的背上。
明明是極限運動,可她竟不覺得害怕,反而生出淺淺的心安。
瞿瀝川在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停下,摘掉頭盔,看着她道:“然然,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很快回來。”
“好。”
陶然走向不遠處榆樹,輕輕靠着,眸光發散的看着對面沒有焦點。
身後響起蟋蟀的腳步聲,陶然以為是瞿瀝川回來了,剛要回頭,胳膊突然被一隻粗糙的大手抓住。
男人穿着軍綠短袖,身材壯碩,他的臉上滿是愧疚:“小雨啊,跟爸爸回家,爸爸以後再也不罵你了,乖,跟我回家。”
陶然皺眉:“我不是你女兒,你認錯人了。”
男人有些激動,拉着她胳膊的手用力,“我沒有認錯,你就是小雨,聽話,跟爸爸走。”
陶然心裡有些怪異,想要甩開男人的手卻甩不開,臉上也難看了下來,冷聲道:“放手。”
男人眼中閃過精光:“你這孩子怎麼跟爸爸說話呢,我現在就帶你回家好好教導教導你。”
此時的大街上空蕩蕩的,一輛行駛的車輛都沒有,陶然意識到不對勁,下意識要叫瞿瀝川的名字。
嘴巴卻突然被捂住,手臂被男人死死禁锢住,他猙獰一笑,“你這孩子怎麼不聽話呢。”
陶然瞳孔收縮,劇烈的掙紮了起來。
男人拖着她,就要往旁邊的小巷子去,然而剛走了兩步,肩膀一痛。
陰厲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你他媽拖着老子女朋友想往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