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斯樾主動打破沉默,“好久不見,學姐。”
陶然有些意外紀斯樾還會來找她,她淡淡回應,“好久不見,你怎麼會來這裡?”
紀斯樾看着陶然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要出國了。”
陶然聞言點點頭:“嗯,祝你一切順利。”
紀斯樾不敢錯過陶然臉上絲毫表情,可是看了又看,女孩臉上隻有真摯的祝福,其餘的,什麼都沒了。
紀斯樾語氣有幾分苦澀:“你沒有其他要和我說的了嗎?”
陶然聞言仔細思考了一瞬,笑道:“祝你前程似錦。”
官方的不能再官方的話,這并不是紀斯樾想聽的答案。
紀斯樾蒼白的扯了扯唇角,“學姐現在有時間嗎?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陶然聞言看了眼教室,同學都在認真幹活,她一個人跑出來不太好,她扭頭對紀斯樾道,“現在不太方便,我要打掃衛生,如果你不着急的話等我會可以嗎?”
“好,我等你。”
十二月的晉市寒風肆虐,他們站外面這一會的功夫,陶然手凍得僵冷。
她頓了頓,對站在走廊打算就這麼等待的紀斯樾道,“去我教室等吧,外面冷。”
陶然說完就不再管他,回到教室拿起方才的工具繼續打掃。
紀斯樾眼中閃過暖意,死去的心髒開始複蘇。
在來之前,他故意從衣櫃裡找出一套和往常風格完全不一樣的衣服,換上後,他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已經一點都不像那個人了。
可她依舊關心他,害怕他冷,讓他進她教室裡,她心裡應該也是有那麼點他的位置吧。
他想,如果一會她開口挽留他,他也可以為她留下來。
紀斯樾走進畫室瞬間收獲一衆同學打量視線,他們中有些人在小鎮見過紀斯樾,但大多數都不認識他是誰。陶然比他們大一屆,但是因為專業成績過硬,被畫室領導指派給他們上過分享課,她長得漂亮,性格和善,機構高一高二的學弟學妹沒有不認識她的。
他們知道陶然有個談了很多年的男朋友,似乎黏得很緊,經常接送她畫室上下學,但後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個男生已經很久沒出現過了,兩人似乎分手了。
眼下這個冷峻帥氣的少年都找到教室來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少年對陶然有意思,顯然是新歡,隻是陶然面上有些冷淡,看不出深淺。
一時八卦探究的視線紛紛看向紀斯樾。
因為林宙的原因,唐語隐約知道些内情,她眼中同情,沒再看紀斯樾,專心幹活。
紀斯樾心裡裝着事情,倒也不覺不好意思,他看着認真打掃衛生的女孩,不知不覺有些走神。
女孩手腳麻利,拖地也拖得很認真,打掃過的地方很幹淨,沒有一絲敷衍。
她出身好,卻不嬌氣,她并不是那種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文弱女生,相反因為從小學畫畫,背着沉重畫袋畫架到處跑,寫生,她的力氣不算小,也很能吃苦。
她進六班那天,自己一個人搬着滿滿一箱書,氣息都沒有喘。
陶然打掃完自己負責的那塊區域,她洗幹淨手,拎起背包,先和唐語告了别,走到紀斯樾身邊,她道:“走吧。”
陶然率先邁步走在前面,紀斯樾跟在身後,他以為他們怎麼着也會去個稍微正式點的地方,沒想到女孩下了樓,徑自往旁邊廣場走去。
工作日廣場人不多,陶然尋了空椅坐下,她雙腿懶懶交疊,姿态閑散,顯然一副快點聊完,聊完就走的架勢。
她這幅漫不經心的樣子襯得他的緊張期盼猶如笑話。
陶然看向旁邊從坐下就一直沉默的紀斯樾,“要說什麼,現在說吧。”
紀斯樾眼中苦澀,心裡也有些亂,一方面他怨恨陶然把他當替身,卻也舍不得女孩的溫柔,方才在走廊,她在兩人鬧得那麼難看的情況下依舊關心他,他到底心存期待,鼓起勇氣道:“如果我不出國了,我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嗎?”
陶然聞言沒有說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沉默宛如尖刀,一刀刀刺向紀斯樾心口。
他臉色蒼白,倉皇的笑了笑:“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陶然嗯了聲,她看着他真誠道:“紀斯樾,我們之間已經過去了,你未來會遇到一個你喜歡,她也喜歡你的女孩,那個人不是我。”
紀斯樾聞言眸光黯淡,他扯了扯嘴角,“不會再遇到了。”
陶然笑了笑,她語氣輕快和他開玩笑:“話可不要說的太肯定,這種事說不準的,萬一就遇到合适的呢。”
紀斯樾聽着她一句一句地撮合他找别的女孩,心口好似被刀子攪地千瘡百孔,他直白看着她,“學姐是真的不知道嗎?我喜歡的人是你,一直以來都隻有你,沒分手前就喜歡你,現在依舊喜歡。”
少年的表白來的猝不及防,陶然臉上笑容也淡了。
風呼嘯拂過臉頰,紀斯樾心中悲涼,他看着她,有些控制不住的質問:“從始至終,你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一點點?”
陶然淡淡看向他,“你想聽真話嗎?”
紀斯樾咬牙回望她,“你說。”
“沒有。”
室外溫度嚴寒,卻不抵女孩唇間兩字冰冷,紀斯樾紅了眼眶,自嘲:“我早知道這個答案,卻還是不死心,犯賤的想要親耳聽你說。”
他雙眼通紅,看着她,問出那個憋在心裡的話,“你願意和我接觸,是不是因為我有些像瞿瀝川?因為你和他分開了,忘不掉他,所以把我當替身?”
陶然有些意外他說這樣的話,坦白來講,紀斯樾和瞿瀝川長得并不相像,隻是氣質類似,而且都是寸頭,穿衣風格很接近,不熟悉兩人的可能會覺得他們很像,但陶然一直都很清楚,瞿瀝川是瞿瀝川,紀斯樾是紀斯樾,談不上替身,他們是兩個不同的個體。
但陶然願意和紀斯樾接觸,也确實是因為在紀斯樾身上看到了瞿瀝川的影子,這是她的錯,她坦白:“對不起。”
一段關系裡面對不起三個字最傷人。
紀斯樾眼中酸澀,“不要說這三個字。”他語氣很輕,臉上的難過要溢出來。
陶然也收起了散漫姿态,端坐身子。
“你不好奇我怎麼知道這些的嗎?”
陶然确實有些疑惑。
瞿家把瞿瀝川去世的事情瞞的很好,蔣燼和蔣希同樣把陶然被綁架的事情壓得死死的,陶然本就和陶原天鬧掰,母親再婚,後面陶原天也去世了,她身後沒有父母撐腰,盡管有蔣燼和蔣希護着,但這個圈子多的是想看陶然笑話的人。
這個世界對女孩并不友好,多的是受害者有罪論,那場綁架陶然經曆了太惡劣的事情,瞿瀝川又為救她而死,這件事情如果傳出去,陶然的名聲絕不會好聽到哪去,不敢想會有多少流言蜚語砸向她,光是學校陶然可能都待不下去。
所以兩方都默契的把這件事壓下去,對外隻說瞿瀝川入伍,少有露面,等過個幾年,再對外宣布瞿瀝川因為執行任務去世,少年因公殉職,自然聯系不到陶然身上。
盡管當初和陸星沉的接吻照傳的滿天飛,但也都是罵她劈腿出軌,陶然從沒有承認過和瞿瀝川分手,她不知道紀斯樾為何如此信誓旦旦,說她和瞿瀝川分開了,還說她把他當替身。
“為什麼?”她直言問。
紀斯樾低聲道:“是你的那個情弟弟告訴我的?”
謝知遇?
陶然已經不想再糾正他的字眼,她眉眼冷淡,“你有什麼證據嗎?”
紀斯樾打開手機,點進微信聊天框,把那張圖片給她看,“我沒有直接證據證明他對我說過這些話,但你或許可以看看這個。”
陶然接過手機,清淩的眸看向那張堪堪有些限制色情的圖片,眉心蹙起。
她一眼認出這是在遇見民宿拍的,可謝知遇當時高燒昏迷,她照顧他一夜沒睡,第二天見退燒了些才閉上眼睛,再次醒來就是下午了,這張照片是如何拍攝的,她腦中完全沒有拍攝這張照片的記憶。
照片上她隻有手出境,她小臂明顯有些無力,可是配着少年赤裸的肩頸和暧昧的吻痕,顯然是兩人做了些不可言說的事情,少年臉上是不同往日的溫順,薄唇潋滟含着她的手指,薄薄的眼皮肆意垂下,整個人都透着股陰郁邪氣。
紀斯樾自嘲,“你說我為什麼不相信你的解釋,看到這種照片,你讓我如何相信你們之間是清白的姐弟關系?”
紀斯越拿過陶然手機,翻出那條短信給她看,“還有這條信息,為什麼那麼多民宿,那麼多房間,我們卻很巧合的住在隔壁,我前腳收到短信出門,後腳和你們撞上,之後的一切你也都知道了,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合了嗎?好像冥冥之中有一隻手推着我們前進。”
陶然冷冷看着手機屏幕。
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巧合,巧合多了不過都是人為罷了。
她想到那場綁架,住院期間,她遇見同樣受傷嚴重的他,他腦袋裹纏着厚重紗布,說他失憶了,說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說隻記得自己的名字。
那他是如何知道瞿瀝川的事情。
失憶?
想來也是騙她的。
少年高燒暈倒的那個夜晚,他抱着她親,嘴裡叫着另一個女孩的名字,是真的燒糊塗了還是故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