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時段,咖啡店總是格外忙碌。顧客來來往往,容昀樞也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過了十點半,店裡的顧客才慢慢少了。
容昀樞端着一壺花茶和茶點,在顧宥白對面坐下。
“抱歉,讓你久等了。”
顧宥白:“今天我隻是一個休假的閑人,剛好來朋友的咖啡店喝咖啡放松而已,沒有什麼等不等的問題。”
他停頓一下,“更何況,看你沖咖啡就讓我覺得心情很好。”
容昀樞腼腆地笑了笑,“沖咖啡而已,又不是表演。”
“同樣的事,由特定的人來做,會在特定的人心中引發不一樣的感觸。比如,生理性吸引。”
“生理性吸引?”
“嗯,無需理智思考,也無需緣由,那個能讓你産生生理性吸引的人,隻需站在那裡,你便會不由自主地目光停留。”
顧宥白說得随意,完全像是朋友間的閑聊,“你不妨回想一下,見到江琛的第一眼,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感覺。”
容昀樞端着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
“見到江琛的第一眼?我想起來了,那天是高中迎新會,他作為新生代表上台演講,穿着博雅校服,身姿挺拔,特别好看。我看了好久。”
他似乎不再抗拒提起過去的事情。
顧宥白心中有了判斷,順着問了下去,“嗯,然後呢?”
“我拿着花在後台等他,演講結束後,他朝我走來,看起來很高興,還對我笑了。”
顧宥白翻開筆記,視線落在夾在内頁的一張照片上。
照片是屈淩陽給的,内容正好是江琛發言時拍的。當時的确有人獻花,不過獻花的是童書言,花是一束微笑熊玩偶。
容昀樞嫁接的記憶,從這時就開始了。顧宥白重新審視之前的推斷,在一條标注上劃了道删除線。
[患者疑似因戀人過于冷淡,引發被愛妄想症。]
因果關系瞬間反轉。
容昀樞不是因為江琛而患上被愛妄想症,而是他本來就有妄想症,江琛不過是他情感的投射載體。
高中時的江琛,或許完全符合容昀樞對于完美愛人的想象。
“你很喜歡花嗎?”顧宥白又問了一句,“我看店裡擺了不少花。”
“喜歡啊,這些花都是在隔壁花店訂的,每天都會送新鮮的花過來。”容昀樞說,“快打烊的時候,我會把這些花分給顧客,收到花的人都很開心。在我看來,花是一種……能把心意傳遞給别人的載體。”
“江琛經常送花給你?”
容昀樞有些出神,随後又笑了。
“不經常,不過上次從雲省回來,江琛接機的時候第一次送花了。昨天他還把那束花裡最完美的一朵做成了永生花送給我。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和他之間的關系可以更進一步了?”
“你這麼喜歡花,江琛以前為什麼不送花呢?”
“因為我花粉過敏,所以他常送我微笑熊玩偶,我們還在學校門口拍過一張照片,那時他送的就是微笑熊玩偶……”
說到這裡,容昀樞突然停住,又開始反複摩挲杯子邊緣。
“不對,不對,那天屈淩陽發給我一張照片,捧着微笑熊花束的人是童書言,那天江琛去接的也是童書言,不是我。”
容昀樞擡起頭,滿臉困惑,“為什麼會這樣?”
顧宥白倒了一杯花茶,輕輕推到他面前,“沒關系,你隻需說出你的感受,不用想太多。我能看看你收藏的那張照片嗎?”
照片是容昀樞心中的定情信物,從來不給任何人看。這一次,他的态度卻不一樣了。
“好。”
容昀樞拿出手機,點開一個加密文件夾,遞給顧宥白,“我怕照片不小心弄丢,就在手機裡存了備份。”
顧宥白接過手機,一眼就看出了照片中不對勁的地方。“容昀樞”的脖子位置有明顯的ps痕迹,抱着花束的手也不是容昀樞的手。
“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
“高考完那天……我們在學校門口拍的。”
“昀樞。”顧宥白傾身,輕輕拍了拍他因緊張而蜷縮的手指,“我記得你說過,高二結束時你轉學到了平城,休學一年後複讀考上了海城大學,都是為了江琛。”
容昀樞猛地瞪大雙眼,下意識地想掐掌心。
顧宥白溫柔地抓緊他的手指,阻止他傷害自己,“沒關系,聽從我的指示,慢慢呼吸,放松下來……”
容昀樞喃喃道:“我,這些記憶都是假的?是我虛構出來的?”
顧宥白的聲音溫和卻又帶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記憶中和江琛經曆的一切,實際上是你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到江琛和童書言之間發生的事,這不是你的錯,不要責怪自己。”
“不是我的錯,那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顧宥白:“你問過我,自己究竟有什麼心理問題,為什麼會長期焦慮頭痛,甚至産生與現實割裂的錯覺。以前都不是合适的時候,現在可以告訴你,這是典型的被愛妄想症。”
“被愛妄想症?”
顧宥白沒有過多解釋,他相信容昀樞聽到這幾個字的時候,就能想清楚曾經出現的狀況是怎麼回事。
容昀樞沉默許久,才擡起頭問道:“顧學長,我是不是從來沒有被愛過,一切都隻是我的妄想?”
“不,有人愛你,可能是過去現在或者是未來,隻是那個人不是江琛而已,這不重要。你不必執着于他,你隻是渴望被愛,而江琛隻是你這種渴望的一個集中投射對象……”
“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顧宥白忽然抛出不久之前的話題,“剛才我們讨論過生理性吸引,或者也可以叫生理性喜歡。”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