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安靜到隻剩下床上那人的呼吸,霍宴池神情冷淡,他視線掃過埋在他枕頭裡呼呼大睡的那人,思索着要怎麼樣把人丢出去。
霍宴池不自覺想到白天的事,她白天剛來,晚上家裡就多了一個人,怕不是她安排的。
愣了大概幾秒鐘,霍宴池打開智能門鎖,沒發現有其他人進來的痕迹,他不放心上下檢查了一個遍,所有門窗都上了鎖,家裡是防.彈玻璃,他的卧室在三樓,除非有特異功能,否則就是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霍宴池微微俯身,認真觀察着那人,看模樣大概二十出頭,臉頰嫩得能掐出水來。
如果是來勾引他的,最起碼要等他進來,擺好姿勢,不至于睡得無知無覺,還如此放松。
霍宴池指尖撚了一下,擡手碰在那人的發絲之上,出乎意料,他的指尖直接穿過發絲,懸空在他的腦袋之上。
他銳利的眸子一凝,心頭跟着顫動,可能是藥效的副作用,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了。
白熾燈亮的出奇,霍宴池眼眸有一瞬的酸澀,他單手捏着手機,滑動屏幕停在和周醫生的聊天界面上,删删減減,最後隻發了一個句号。
叮咚。
靜谧的卧室,細微的手機振動聲被放大無數倍,霍宴池擰着眉,把手機調成靜音模式。
[周醫生:霍總,是不舒服嗎?]
[霍總:嗯。]
[霍總:藥的副作用是出現幻覺,挺嚴重的。]
[周醫生:?]
[周醫生:霍總,不是我質疑你,這個藥臨床試驗從未有過緻幻的副作用,你是不是配合其他藥物一起服用了。]
[霍總:沒有。]
[周醫生:那我明天再去一趟,我懷疑不是藥物副作用,是你的病情加重,如果影響正常生活,我建議入院治療。]
[周醫生:最近發生什麼事了嗎?]
[霍總:她找來了。]
正在輸入中的界面顯示了好久,霍宴池一直也沒有等到周醫生的消息,大概過了四十多秒,是周醫生的回複,他想約時間過來。
[霍總:明天晚上七點吧。]
[周醫生:好的,霍總你不要随意加藥減藥,謹遵醫囑,一切都會好的。]
霍宴池沒再回複,他摁滅手機,飛快洗漱完躺下。
身側忽然多了另一個人的呼吸,霍宴池直挺挺躺着,連翻身的動作都沒了,他眼睛酸澀的厲害,隻是閉上的動作都費了很大的功夫。
他隻是想不通,就是精神崩潰出現幻覺,總不至于幻想出來這樣一個漂亮男人,還穿着他的襯衣,擺出近似于勾引的姿勢。
這麼多年,霍宴池對那種事都沒有什麼欲望,男人,一個漂亮到令人呼吸一窒的男人,仔細想來,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紛繁複雜的想法一茬一茬冒出來,他甚至嗅到了一絲清甜的香味,像是雨後破土的嫩芽,更像是他那盆陽光下長勢喜人的君子蘭,溫暖和煦。
霍宴池的指尖焦躁地撚動着,連帶着呼吸都愈發急促,另一個人的氣息環繞,他繃直的身體本能地抗拒。
那人窩着的一角發出聲響,霍宴池閉上的眼睛也跟着睜開,幾秒後,那人一點點挪動到他的身側,固執地扯着被子,硬是把自己塞到了他的懷裡。
霍宴池徹底僵住。
輕飄飄的腦袋壓在他的胳膊上,近乎透明的後頸似乎要穿過他的臂膀,又隐隐凝實,竟讓他産生一種抱着這人的錯覺。
湊的越近,清冽的香氣就越近。
霍宴池眼睫微顫,思索着是不是要再來幾顆藥。
他關掉亮如白晝的燈,在無邊無際蔓延開的黑暗裡閉上眼睛。
尖銳刺耳的聲音環繞,一字一句都是咒他去死,霍宴池抵着額頭,煩躁地啧了一聲。
“唔。”
哒的一聲,是細小的石子落入浩瀚的海面,發出的聲響,悅耳動聽,把那些咒罵擋在洶湧的海面之後,忽而平靜。
霍宴池屏氣凝神,都沒能再聽到懷裡那人有什麼動靜,他大拇指有些失望地摁了一下食指指節,強迫自己閉上眼睛。
安眠藥已經到了最大劑量,周醫生嚴格控制着,他這個周的用量早在第二天就用光了,看見多了一個人的那一刻,霍宴池感覺自己想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他隻是下意識地嗅着那股清香,把繁雜惱人的思緒強壓下去,克制着不發出任何動靜。
***
窗簾縫隙裡透過的陽光照耀在沈君瀾臉上,他舒服地伸了個懶腰,卻在胳膊擡起時碰到意料之外的柔軟。
沈君瀾懵懵地扭頭,發現自己胳膊杵着的地方,是霍宴池的臉頰,他那張俊臉稍稍凹陷,眉頭緊皺着,卻沒有要醒的意思。
“咕咚。”
沈君瀾聽見自己吞咽口水的聲音,他揉了揉發酸的眼睛,連滾帶爬從床上下來。
鐘表上的指針掠過數字7,停在靠近8的位置,沈君瀾茫然地揉了好幾次眼睛,終于确定,是霍宴池睡過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