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沈君瀾把胳膊架在霍宴池的肩膀上,低頭和他一起讀文件,照例還是枯燥的内容,可沈君瀾卻品出一絲别樣的意味來。
霍宴池翻閱的速度很慢,慢到他剛好磕磕絆絆把最後一個字讀完,他磕絆的地方霍宴池還會重複一次,沈君瀾這才知道,他讀錯了好幾個字。
挫敗感還沒來得及升騰,霍宴池就翻了一頁。
“沒有讀過書的人認識幾滿頁的字,已經是天才了。”
天才本人連連點頭,他也就是跟着霍宴池看文件學了一些字,還沒有系統的學習過。
“誇一誇這個小天才,我猜這個天才應該又帥氣又溫文爾雅,說不準還特别乖。”
“是呀是呀,不過,主人,我沒有你好看。”
霍宴池劍眉星目,寬肩窄腰,不說話時薄唇抿着,氣勢十足,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
霍宴池手一緊,沒明白是怎麼扯到他身上的,他默默把腰直了直,他的小葉子看起來是個顔控,幸虧他還不醜。
文件翻到最後一頁,突兀地出現一張小紙條,上面是一行遒勁有力的大字,揮毫的力透紙背,真是入木三分。
沈君瀾換了個姿勢,一字一頓道:“新.中.國沒有奴隸,不需要稱呼主人,親近的人直呼其名就好。”
綴在這行字後面的落款是霍宴池,沈君瀾頓了一下,沒有直接喊霍宴池的名字。
他懵懵地看向霍宴池,不明白為什麼不讓喊主人,是不喜歡他,不想養他,才讓喊名字的嘛。
小雀說寵物植物都是喊主人的,那些不被喜歡的喊哥哥姐姐爸爸媽媽,霍宴池不讓喊主人,又不讓喊哥哥,喊名字是什麼意思。
沈君瀾嗫嚅着,久久無言。
他從霍宴池身側撤讓開,強忍着鼻尖的酸澀,眨巴着濕漉漉的眼睛看向霍宴池。
“你是不想養我了嗎?”
霍宴池被這句話砸懵了,沒明白為什麼小葉子忽然就轉到這個方向來,他怎麼會不養呢,要養一輩子的。
“小雀說,不被喜歡的,才不能喊主人,它們都喊哥哥姐姐爸爸媽媽,你不喜歡我。”
沈君瀾眼眶的淚要墜不墜,眼尾通紅,唇瓣被他咬出淺淺的印子,看起來可憐極了。
“我最喜歡小葉子了,我養了八年的小葉子,怎麼會不喜歡呢。”
他從小到大也沒有養過什麼動植物,小葉子是第一個,也會是唯一一個。
小葉子嘴裡這個小雀以前過的是什麼苦日子,分明喊哥哥姐姐爸爸媽媽更親近吧。
看樣子在小葉子心裡,主人就是最親呢的稱呼,他現在不讓小葉子喊了,小葉子才這麼生氣。
他用一句話把小葉子氣哭了,還不知道要怎麼哄。
霍宴池手足無措地起身,把那張紙撕了個稀巴爛。
沈君瀾别過頭不看霍宴池,無聲無息地掉金豆子,他臉頰半埋在自己肩膀上,哭得身體一聳一聳的,咬着唇瓣才沒發出聲音。
現在知道撕紙條了,晚了。
霍宴池試探着往沈君瀾身側挪了挪,也不管他是不是能發覺端倪,柔聲細語道:“小葉子隻能喊我一個人主人,這是和小葉子之間的小秘密,在外面不能一直喊主人的,會被當成是字母圈的,人人喊打。”
沈君瀾哭聲停了一下,字母圈他不懂,人人喊打他知道。
“叫名字也很親密的,就像我的小葉子,隻有我能喊。小葉子還沒有喊過我名字,我也想聽聽。”
沈君瀾慢吞吞扭過頭來,胡亂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咕哝道:“霍宴池。”
“嗯。”
沈君瀾濕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霍宴池,他真是哭傻了,霍宴池都看不見他,哪裡知道他的小心思。
“霍宴池,我以後還可以喊主人嗎?”
霍宴池沒敢和沈君瀾的目光相接,隻是又翻出一張空白A4紙,在上面寫着:“小葉子可以一輩子喊主人。”
他翻箱倒櫃找出以前的舊相框,把那句話裁剪下來妥帖地裝進去,就擺在書房最顯眼的地方,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這還差不多,霍宴池壞壞的,就會欺負我。”
壞蛋霍宴池不敢吭氣,隻是覺得他的小葉子可能需要一部手機。
小哭包好不容易才止住眼淚,霍宴池沒敢再逗他,隻是把整箱的花肥擺出來,挑了幾樣順眼的放在最上面。
“我的小葉子喜歡什麼花肥呢。”
“黑綠色袋子的,甜。”
沈君瀾現在苦苦的,需要喝點甜的。
霍宴池擺弄着沈君瀾的葉子,把花肥一點點覆蓋在土層上,緩緩開口:“小葉子,在人類世界大部分都是稱呼名字的,像主人那些特别親密的,都是在家裡,在外面别人會誤會這兩個人關系不好,喊名字也可以很親密。”
“哦。”
沈君瀾臉頰稍稍紅了一瞬,他從背後圈着霍宴池的腰,哼唧着在霍宴池背後蹭了蹭。
“霍宴池,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麼吧,我叫沈君瀾。”
沈君瀾,霍宴池默念着這個名字,因為是君子蘭,所以叫這個麼,真好聽。
“霍宴池,我喜歡你喊我小葉子。”
“小葉子。”
沈君瀾開心了一點點,勾着霍宴池的衣擺晃了晃,歪着腦袋撒嬌。
“那你還跟我貼貼嗎?”
“我喜歡和小葉子貼貼的。”
霍宴池指尖輕撫着葉片,不厚此薄彼,把每一片葉子都摸了摸。
沈君瀾輕哼一聲,眉眼舒展開,“霍宴池,暫時原諒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