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欲裂。

仿佛在自己的腦袋裡面看見了一個列車，那個列車帶着雷霆萬鈞的氣質襲來，把腦袋裡面的所有東西通通撞飛。

這些東西黏糊糊的混在一團。

分不清哪個是腦髓，哪個是骨骼，隻知道它們都是白色的。

沈溪溪試圖要去按壓太陽穴。

太陽穴也仿佛被千萬根針碾過去了似的，她動動手指，發現動不了了。

耳邊隐約的傳來了一陣巨大生物發出的嘟嘟囔囔的聲音，這聲音隔得太遠，聽的不是很真切。

于是她睜開眼睛。

她好像在水裡。

不，準确來說應該是在大海深處。

從斜上方看去，确實能看見海平面，但也隻能看見一道白色的線，周圍有小魚在她附近遊來遊去。

從海平面往下看，海的顔色是逐漸加深的。

就像美術生調好了關于藍色的所有的顔色一樣，把這些顔色通通都放在一個幕布裡。

奇怪。

聽說在水裡是睜不開眼睛的。

沈溪溪想，為什麼會夢到大海？

大海深邃的回望這個懸浮在這裡的小姑娘。

但是好甯靜。

越到海底，她能聽到的聲音就越來越小，仿佛海平面上的聲音是從天際那邊傳過來的。

好安全啊……

都說人們有深海恐懼症，恐懼的來源大概就是海裡面随處可見的黑暗，可是在她眼裡，大海給了她無限包容的擁抱。

廣闊無垠的海啊。

人類在自然面前，是多麼脆弱渺小啊，不堪一擊。

她沒有動靜，閉上眼睛。

就當是我任性一次，在這個避風港好好休息吧，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這裡，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不知不覺之間，時間在飛快的流逝。

“……”水波流動開來。

按理來說，在水中距離越往下，耳朵聽到的聲音就會越來越大，這是因為受到的壓力過大。

但是她沒有聽到雷霆般的巨響，卻敏銳的捕捉到了水波流動的微弱聲響。

似乎是有什麼人來了。

小姑娘很讨厭别人來打擾她的美夢，不想睜開雙眼。

“……”有溫暖的東西撫上了她的臉頰。

這種感覺癢癢的。

沈溪溪不情不願的張開眼，發現面前是一片黑色的海藻。

海藻順着水流動。

她往後退了退，看清楚了它具體的輪廓，這是個人，還是個漂亮女人。

是人魚嗎？但是她沒有尾巴。

人魚的臉上呈現出來悲傷的神色，她張口，試圖要說些什麼。

然而，水中是不能傳播聲波的。

沈溪溪上前去，鬼事神差般的，把手靠過去。

觸碰不到。

水中豎起了一道無形的透明屏障，把她們隔在一側。

女人的五官很是熟悉，她肯定在哪裡看見過。

對面的人同樣伸出了掌。

兩個人隔着屏障合掌。

接着不知道從哪裡湧出來的海底龍卷風，呼嘯着把她卷飛了。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小姑娘喊，明明剛才還不會入口的水在瘋狂湧進嘴裡。

沈溪溪開始下沉。

下沉，一直到無窮。

直到有一個鈎子把她的身體毫不客氣的提起來。

江波濤在猶豫要不要追過去。

小姑娘的精神狀态肯定不好，他都不想去找喻文州，一想起來她崩潰的模樣有一部分是他造成的，青年就感覺心髒在陣陣的疼痛。

但是來不及多想了，身體不由自主的就跑過去了。

“今天的事，不要告訴其他人。”蘇沐秋抱着她來到一個隐秘的角落。

“這裡不會有監控拍到的，”他的神情十分嚴肅，“連葉修也不要告訴。”

“可是他遲早會知道的。”江波濤說，這麼差的精神狀态是個人都能發現不對勁吧？

“那就等他問。”

“衣服給我。”江波濤脫下外套。

蘇沐秋把外套系在小姑娘的腰上，她的五官都皺成了一團。

“頭發還是濕的，”喻文州難道不會讓她把頭發弄幹再說話嗎？反正也差不了十幾分鐘。

這樣下去，她會感冒的。

當務之急是要把人弄醒。

蘇沐秋想，即使她醒來，要面對的是無比殘酷的事實，然而人總是要面對的，甚至在他看來，早點面對比晚點面對好的多。

矛盾越到最後越容易爆發。

而且到最後爆發了矛盾的威力可不是原來的幾倍數，應該是成百上千吧。

“請回吧。”橙發青年說。

逐客令一發，江波濤知道，他和她的關系遠遠比不上蘇沐秋對她的感情。

甚至，他都理不清楚自己的喜歡停留在哪個層面，而對方卻已經是深愛的地步了。

握緊拳頭，江波濤不情不願的離開了。

要讓她在短時間清醒過來，有一個立竿見影的方法。

痛楚，或者是血。

還有第三個。

鑒于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男人選擇了第三個。

稀稀疏疏的聲響在黑暗中響起。

“啊。”被叫醒的沈溪溪還在頭疼。

“醒了。”

“嗯……”清新的橙子味，還有關切的眼。

“沐秋哥。”

他把她往上提了提，慢慢來。

“對不起……”小姑娘把頭埋在他懷裡，“總是讓你擔心我。”

“沒什麼對不起的，”她的大腿微微顫抖着，就像剛學會行走的人魚，又或者是提線木偶。

“其實他們說的沒錯，”她說，“我就是很卑劣的人。”

蘇沐秋摸摸光滑的脖頸，“是不是下手過了？”

“沒有……嗯……”

“對你來說，是很不公平的一件事……”沙啞的聲音斷斷續續，“如果我是你，我會一把把我掐死。”

“不，我永遠也不會傷害你。”

“為什麼這樣呢……你讨厭我不是正常的嗎？”

“你救了我的命啊，”他低下頭，溫柔的用舌頭卷走眼淚。

“是這樣啊。”小姑娘軟在蘇沐秋身上。

“我說過啦，我們是半身，你就是我身上的肋骨，是覆蓋在心髒上面的那根，無論怎樣，我都不會傷害你，丢下你一個人不管的。”

“沐秋哥……”

她咬着嘴唇，“我看見了水。”

“嗯，這個月還沒有給你……”

“不是這個啦！”沈溪溪惱，“喻隊說我不适合玩榮耀。”

“他說什麼，你就信了？”青年好氣又好笑。

“我還說你會登上世界霸主的地位呢。”

“世界霸主？我不要。”

“嗯嗯，你不要，讓我進去……”他開始誘哄。

“走開啦，會被發現的！”

“讓我親一口先……”

“呼……”

“放心吧，有我在。”

————

被送了回去的沈溪溪一晚上都沒睡着。

勉強把黑眼圈遮住，她破天荒的去了食堂。

現在還不到六點半，食堂就已經準備好了早餐。

她成為了今天第一個吃早餐的人。

拿了兩個小籠包子，一個麻團，一碗豆漿，奇奇怪怪的搭配引來了食堂阿姨的注意。

“再來點不？”豪爽的阿姨問，“能吃飽嗎？我們這裡還有剛進回來的水果小番茄可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