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在野險些沒繃住,好在這時,卡翠娜推門進來,笑眯眯地往桌上放了一摞文件,很快又退了出去。
會議室裡再一次隻剩他們兩人。
蔣在野像是突然洩氣了一樣,拉開椅子,接近兩米的身高很大一坨地坐下。他趴在桌上,把頭埋進臂彎。
悶悶的聲音傳來:“哥哥,是不是在你看來,我是一個特别差勁的人?”
這誤會可就大了。
奚越也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反應不妥,他認命地走上前去,把手放在蔣在野的背上,誠懇地道歉:“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不明白為什麼你申上了哈佛,卻要gap year?沒有貶低你的意思,我不太理解……”
“你覺得,我不是真材實料,所以不敢去上學。”
“你居然說了成語!蔣在野你真棒!”奚越驚訝道。
“……”
蔣在野又自閉了。
他惡狠狠地扭頭,又要把腦袋藏起來。奚越本來想坐下來和他聊聊,會議室的辦公椅下置萬向輪,蔣在野塊頭太大了,扭動的時候腳勾了奚越一下。混亂中,奚越猝不及防地被他勾帶着往桌上仰倒。
不偏不倚的,蔣在野的粉毛正好埋到他的小腹上。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兩人都僵了僵。
奚越柔韌性很好,沒受傷,隻是悶哼了一聲,身體很快就站穩了。他想換個姿勢,蔣在野卻依舊埋在他肚子上一動不動——不,也不是一動不動。他臉蹭了蹭。
“……”奚越叫他,“讓一下,蔣在野……Zane,蔣在野!不要蹭了!放開!”
回應他的是身體突然騰空,蔣在野提着他的腰把他抱了起來,抱到桌上坐着。
蔣在野不在他小腹上蹭了,改為把臉埋到他大腿的縫隙裡。長而有力的手臂環着奚越的腰,固定着他不讓他躲開。
奚越聽到了一聲響亮的、清晰的,吸鼻子的聲音。
夏天,他穿得清涼。同樣亞麻材質的褲子多孔隙,濕熱的鼻息穿過面料的經緯線打在大腿肉上。奚越想躲,被蔣在野的手臂箍着動彈不得。
“……”
他腦子空白了那麼幾秒,随後劇烈地掙紮起來。
奚越的膝蓋頂到了很硬的東西,他倒是不痛,蔣在野悶哼了一聲。于是奚越不動了,蔣在野緩緩擡起頭。
他看見粉色頭發的男孩捂着下巴,委屈地看着他,眼淚包包的,下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沁出血珠。
一連串的變故讓奚越措手不及。
奚越的運動手環正在輕微震動,提醒他,你情緒波動很大。
奚越以前二十多年接觸過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像蔣在野這麼奇怪,蔣在野還帶着他也變得奇怪。
——每每有一點情緒,都在升至頂點前忽而急轉直下。現在奚越也不知道自己應該作何反應了。
要道歉嗎?蔣在野哭了。
可是他才哭,在哭之前,他……
隔着布料,哪怕既視感再強,奚越也不能硬說蔣在野舔了他。
奚越低頭看了眼褲子,又擡頭,和汪汪哭的蔣在野對視,最後視線落到了他還在往外沁着血珠的嘴唇上。
奚越歎了口氣,從桌上跳下來,說道:“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這一次蔣在野沒有攔他,他什麼也沒有說。
奚越從會議室出來就遇到了卡翠娜,她似乎并不怎麼忙,熱情地問奚越是不是有什麼需要。
奚越隻猶豫了幾秒,就和她說了蔣在野受傷的事。
“流血了?”她壓低聲音問,“哪裡流血了?”
“嘴唇。”奚越回答道。
接着他看見,卡翠娜看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好吧,這下完全不用擔心她會告狀了。令人尴尬的誤會。奚越想。
很快,卡翠娜從茶水間找來了醫藥箱,不僅如此,她還從工位的收納盒裡拿了隻未拆的潤唇膏遞給奚越,并貼心地介紹道它是藥用的,有助于皮損的修複。
奚越從善如流地接過,又問她要了點冰塊。
随後回到了會議室。
蔣在野已經沒哭了,隻是看起來還是很可憐。他皮膚本來就白,現在眼睛周圍和鼻梁通紅,dong大一坨地坐在椅子上,肩膀内扣,見奚越提着醫藥箱進來,很響亮地抽泣了一聲,活像奚越把他怎麼了似的。
“哥哥,好痛。”他小聲說。
奚越懷疑他在夾。
但考慮到某個美高看起來還挺脆弱的——心靈上脆弱——奚越什麼也沒說。隻是走過來,和他面對面地坐下,拆了張酒精棉片遞給他,讓他消下毒。
“要哥哥來。”蔣在野甕聲甕氣道。
奚越今天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歎氣了。
他幫蔣在野破皮的地方消了毒,又幫他塗上卡翠娜給的潤唇膏。然後示意蔣在野把衣服撈起來,給他看一下昨天比賽時受傷的地方。
和奚越預計的一樣,腰側那塊據說是被對方隊員肘擊的皮膚,在一整天後,現在呈現出非常駭人的紫色。
蔣在野壓根就沒有上藥。
撞傷後的四十八小時内屬于急性期,冰敷可以減少皮下出血和腫脹。奚越打算先幫他冰敷十五分鐘,再上藥。
他用紗布包好冰塊,貼上蔣在野受傷的位置。低溫刺激着肌肉牽連,男孩本就勁瘦的小腹不自覺地回吸,腹肌一塊塊的更明顯了。
奚越沒什麼反應,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就專心盯着受傷的位置看,數着秒擡手,以防停太久造成凍傷。
很長時間,會議室裡沒有人說話。
直到幾滴水珠砸在奚越的手背上。
他擡起頭來——
蔣在野哭得滿臉通紅,很小聲很小聲地說道:“哥哥,你和我說說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