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拗不過蔣在野,奚越隻好答應和他吃晚飯。主要是他死扒着奚越不放,毛茸茸的腦袋在奚越的後頸上蹭,奚越就跟背了條狗似的,重死了。
出了電梯,蔣在野才直起身子放開他。
B2沒什麼人,隻有一個穿着制服的男人守在電梯口,遞給蔣在野一把鑰匙。
蔣在野解釋道:“我車被拖走了,換了輛。”
換的這輛是帕加尼Zonda F,純白色,看起來有點像F1賽場上那種車,扁扁方方的。還有尾巴。奚越随口問了一句,被價格噎了一下。
“new money.”他說。
超跑的引擎聲在地下停車場裡相當大,蔣在野笑了笑,問他:“哥哥,‘new money’怎麼翻譯?新錢?”
“是新貴。”奚越說,“記下來,我下次要考。”
蔣在野不說話了。他垮着個臉,自顧自生了會兒悶氣,見奚越沒來哄他,想起來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
下班時間,哭的話,奚越不一定會像早上那樣溫柔地哄自己,允許自己埋在他的膝蓋上平複情緒。
蔣在野想了想,孩子氣地強調了一句:“這輛車是我自己買的,我接了廣告。”
什麼廣告這麼掙錢?奚越聞言決定晚上回去翻一翻他的賬号主頁。
他給面子地誇:“那你很棒了。”
五六點的曼哈頓堵得要命,帕加尼龜速挪動,他們途經了那座很多人打卡日落的都铎城立交橋,在公路上看見了橙色懸日。
這是一年僅有兩次的天文奇觀,夕陽與紐約曼哈頓的街道完美對接,太陽懸在樓宇正中間,整個天空被渲染成浪漫的橙色。
飛鳥掠過的黑色剪影,在奚越的心裡燒起煙霞。
他沒想到會在今天看見曼哈頓懸日。不,算日子的話的确是今天。他太忙了,忘了這件事。
不過還好,萬幸沒有錯過。
奚越的心跳開始加速,他眼眶裡湧上熱意,有點呼吸困難。手腕上,運動手環背面貼着的芯片記錄下了他此刻的心率變化。
他心髒瘋狂跳動的頻率,和曼哈頓二十四小時不斷的警笛聲,組成相得益彰的動人曲譜。
眼淚幾乎要克制不住地奪眶而出的時候——
身旁傳來男孩懶洋洋的聲音:“好多人在橋上拍照,等一會兒我們開過去的時候,會被拍進照片裡吧……哥哥,你在哭嗎?”
蔣在野不确定地問。
奚越回過神來,迅速用手背擦了下眼睛。
“沒有。綠燈了。”
蔣在野往前開。懸日離他們似乎近了一點,奚越覺得呼吸的空氣都是橙子味的。然而這隻是感官效應。
至少在夏天,曼哈頓隻會是流浪漢的臭味這一個味道。
蔣在野在下個路口右轉,鱗次栉比的高樓阻擋了夕陽,美景不複。
奚越終于能喘口氣了,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運動手環不再瘋了一樣地震動。
奚越緩慢地眨着眼睛,想讓眼淚從淚腺裡流回去。太堵了,帕加尼在一衆轎車裡緩慢挪動。蔣在野頻繁地扭頭看奚越。
“Capilano Suspension Bridge effect.”蔣在野突然冷不丁地道。見奚越沒有反應,他頓了頓,開始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拼,把這組單詞拼寫了一遍。問奚越,“哥哥,這個詞怎麼翻譯?”
很長時間,奚越沒有回答。
就在蔣在野以為,他等不到奚越的回答。畢竟是他宣布的下課,奚越有權不回答、不搭理他的時候。
奚越說話了:“吊橋效應。”他嗓子有一點悶,和早上蔣在野哭過之後的聲線有一點像,“卡皮拉諾懸橋效應,國内喜歡叫它吊橋效應。”
“哥哥,你剛剛是在吊橋效應嗎?”
“唔……”
奚越顯然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
縱使車速緩慢,終是要開出這個街區。前方的建築物玻璃上反射着濃郁的橙色,他們馬上又要到交叉路口前了。
曼哈頓懸日即将重現。
不遠處響起了警笛聲。這很正常。現實世界沒有蜘蛛俠,曼哈頓的犯罪率可比皇後區高多了。世界的中心紐約、紐約的中心曼哈頓,這裡永遠二十四小時警笛聲不斷,比任何一部科幻作品都要來得賽博朋克。
奚越早就不會被警笛聲吓到了。
可今天是曼哈頓懸日,一年僅有兩次的天文奇觀。
他的心跳又開始變快。
“好吧,讓我們一起享受吊橋效應吧。”
蔣在野自顧自愉快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