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越會酌情建議蔣在野去看心理醫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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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奚越在二手書店一無所獲,隻好铩羽而歸。
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奚越肚子有點餓,他把提了一路的剩下半個三明治吃了,并決定晚一點的時候就自己的存款和未來開銷,做一個計劃表,明确攢錢目标。
“這樣的話,最近一段時間得自己做飯吃了。”奚越自言自語道。
他住的這個宿舍有一點像國内的小套二,是可以做飯的。前室友滾蛋後現在隻剩奚越一個人住。下一學年可能會有别人搬進來。
不過目前,奚越可以自由支配。
宿舍裡現在全是他的東西,這個短暫的假期自己做飯吃好像也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
預訂好的餐廳沒辦法去打卡了。奚越聯系餐廳經理取消了預約。
他平常習慣洗完澡再學習一會兒。今天不太湊巧,洗到一半,宿舍門突然被人大力敲響。
猜到是誰,奚越迅速沖幹淨泡沫,穿好衣服出來。
他來到門口:“Who dat?”(誰啊)
“是我。”前室友憤怒地嚷道,“開門!”
奚越倚在門邊:“不開。你自己要搬走的,管理員同意了你的申請,鎖也換了。我不會給你開門。”
“你!你開門!我有話問你!”
奚越傻了才會開門。
他返回房間拿了條毛巾,回來一邊擦頭發,一邊說道:“不用問了,是我做的——你該不會以為做PDF就真的不用付法律責任了?你真的應該好好研究下法律,”說到這裡,奚越頓了頓,“你想說這裡是美國?”
“不好意思,不管你在哪個國家,都給我遵守中國法律。”
前室友氣急敗壞,更加瘋狂地砸門。
奚越隔着門聽到,有别的宿舍的人出來問前室友“What happened?”,前室友不理會,還在砸門。
他開始求饒,細說他也不容易。
奚越不理睬,又開始威脅。
奚越全都錄了下來。
最後他開免提報警,前室友才在姗姗來遲的管理員的警告下灰溜溜地走了。
等人走了,奚越給謝如珪打電話——不要錢的微信電話。
“喂?”那邊傳來悅耳的男聲,不疾不徐。奚越感覺被祖國大地的風吹了一下。
“謝老師,謝謝你。”奚越認真道,“我會報答你的。”
剛說完這句話,奚越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砰的一聲,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被打碎了。謝如珪和那個人說話,那個人的口音……聽起來怎麼那麼耳熟?和奚越的家鄉話一樣。
謝如珪聲音溫柔地安慰那個人。末了,才繼續和奚越講電話。奚越沒問他剛剛在和誰說話。國内同樣是晚上了,這個點,謝如珪身邊的人要麼和他有親密關系,要麼和他保持親密行為。奚越隻在學習上有探究精神。
“報答我啊?我相信。”那邊說,“來吧,說點高興的,來聊聊那個正在追求你的ABC?”
“他表白了,我沒接受。”奚越說,“太沉不住氣了,我還以為,他要過一段時間才表白呢。”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答應呢?你說的,你配享受。你啊,很有一套自己的邏輯。”
“再等等吧,現在不行。”
到底是學習最重要,聊着聊着奚越就和謝如珪抱怨起了跨界演員的事。他和謝如珪說,本來ABC小孩沖動表白的時候他考慮過立刻辭職,反正最近一段時間也賺了不少錢。不過幸好沒有辭職,不然現在他又要擔心學費該怎麼辦了。
謝如珪本身是做進出口貿易的,最近一段時間的國際形勢對他影響很大。就這個話題,兩人聊了一個多小時微信電話。
直到電話那頭再次傳來很年輕的鄉音,兩人這才結束了通話。
奚越這才發現,已經很晚了。
啊……應該更鄭重地表達對謝老師的感謝的。奚越想。
感謝他在國内幫自己聯系律師,處理前室友傳自己PDF造謠的事。
毫無疑問,前室友在科研上沒有任何天賦。PDF沒有毀掉奚越的名譽,但他會因為造謠、侵害他人隐私并造成重大影響,失去回國後靠走後門得到的博士資格。
學習的機會會回到真正努力的人手中。
原本奚越打算忍到明年前室友公示期的時候再發作的,謝如珪幫了他大忙,他養着一個非常厲害的律師團隊,比前室友家裡那種不大不小的學閥強多了。
現在雖然還在調查中,但隻要他一回國,立刻就會被傳喚,然後面臨三年左右的刑期。
前室友是收到消息了,這才來找奚越算賬——他算個什麼賬?他算了吧!奚越感到非常愉快。
不過接下來,必須多注意一下人身安全了。奚越提醒自己。
時間很晚了,奚越的生物鐘到了。盡管今天晚上沒有學習,但他并不打算苛責自己。畢竟假期嘛。
假期就應該勞逸結合。
如果不是手頭實在緊,奚越原本想去報一個舞蹈興趣班的,他把自己養得很好呢,以前在國内的時候……
呼——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過去前,奚越靈光一閃,突然想明白了為什麼謝如珪沒有在電話裡和他具體聊那個遭了瘟的前室友的事。他是刻意問起蔣在野的。此前,奚越隻是依賴性地和曾經的老師分享生活,他聊蔣在野聊得并不算頻繁。
謝如珪刻意問起,是在安他身邊那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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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起床第一件事照例是檢查郵箱。professor Robe回複了,大意就是很高興他願意繼續學習。
學習。當然要學習了。奚越怎麼會不熱愛學習呢?
他珍惜每一次的受教育的機會。
他從四川,一個GDP倒數的小縣城——他甚至不是住在縣城,而是住在環繞着縣城的山裡——到去市裡最好的中學讀書,到跟着爸爸去上海漂泊,讀農民工子弟學校。再到因為成績好,成為附屬中學的特招生,最終成功考進top1大學。
他在這條容錯率最低、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路上,把自己培養得特别好。
他曾和那麼多天之驕子同台競技,他比他們都要優秀……哦,除了藝術。他唯一在藝術上少了點天賦。
他天生就是要站在領獎台上的,他注定要有卓越的成就的。在此之前誰都不能阻礙他受教育。
哪怕是美國大爺。他偶爾也可以不尊老愛幼的——奚越已經在心裡罵了大爺很多次了。
抱着這樣的心情,奚越一邊換鞋子,一邊接起蔣在野的電話。賺學費嘛,是要辛苦一點的。
“哥哥,你出門了嗎?”那邊甜蜜地撒着嬌,好像昨天的矛盾根本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在等你了。”
他在電話裡按了按喇叭。很沒有素質了。奚越評價他。
“正在穿鞋……現在出門了。”奚越說,“先挂了。”
“不嘛!我有話和你說。”
“你說。”
“哥哥,今天會比較累,這種我給你算出差好不好?”蔣在野報了個平常一整天的室内教學1.5倍的數字。
“嗯,好,等會兒見。”
錢多錢少還不都是他轉賬。特意提,啧。
人處在當下的時候往往是盲目的。學生總以為自己搞小動作的時候很隐蔽,殊不知,站在台上的老師,把他的一舉一動看得一清二楚。
奚越戴着耳機,慢悠悠地走在路上。
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