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生氣,”齊灏臉繃得緊,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說話的口氣依舊有些僵硬,“十一點了,你早點休息。”
“齊灏。”甘歆叫住他。
他回過頭來,看向甘歆的眼神像蒙上了一層霧,說話的聲音也朦胧,“嗯。”
“那天真的謝謝你,”甘歆的表情不再戲谑,誠摯的笑容浮現,“我很久沒有發過這麼嚴重的胃病了,如果沒有你的話,我可能真的會暈在電梯裡。”
站着的齊灏擋住了從天花闆傾瀉下來的光,落到地闆上就是一個輪廓模糊的人形陰影,逆着光,甘歆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有想過那天為什麼會犯病嗎?”齊灏往前走兩步,到甘歆面前,表情清晰了起來,多了些壓迫感,“記住它,規避它,不是你剛剛教我的嗎?”
甘歆被他這麼一說,臉上有些尴尬,又回憶那天發生的事情,是因為……景頁在被她删除又拒絕後,沒有再加她才氣了一天,即使晚上收到了他的二維碼拼豆,也來不及挽救一天的空腹了。
見這個男孩認真,甘歆也不好再敷衍他,如實相告,“那天和我男朋友吵架了。”
齊灏眼睛一下就睜大了,連嘴都張開了些。
“我心情不好,一天沒吃東西,就喝了一杯茶和一瓶酸奶,才犯胃病的,”甘歆自嘲地笑了笑,又抿了抿嘴,後半句話更像是說給自己聽的,“感情怎麼規避。”
對一個近乎陌生的、年輕的、對感情可能沒有任何經曆的齊灏提獨身主義太遠了,不如直接在他面前坦然表達出對感情的無力掌控,事實也是如此。景頁不給台階,甘歆真的無處可下。
“對不起。”齊灏突然說道。
“怎麼了啊,”甘歆笑笑,“沒事了啊,又和好了,你道的哪門子歉,該讓他給你道謝才對。”
“對不起,”齊灏又說道,“我不知道。”
“沒事兒沒事兒,”甘歆以為他是覺得自己打探了别人的隐私才不斷道歉,“小場面。”
齊灏似乎愣在了那裡,喉結不斷上下滾動,連失焦的眼神都晦暗深邃,像有着暗湧的海。
長時間的發呆後,他隻輕聲說:“你以後記得好好吃飯。”
接着拿着東西就走了。
甘歆都沒來得及攔下,出了門小跑到電梯廳,齊灏人已經不見了,這電梯什麼時候來得這麼快過,真是該來不來,不該來的時候瞎湊熱鬧。
甘歆拿出手機,給齊灏打了個電話過去,第一遍沒有接通,又打了一遍。
“你身份證給我,我買機票。”
“我買吧,你都請我吃飯了。”
“一碼歸一碼,公司報銷的。”
齊灏那邊安靜了兩秒,甘歆才問:“有什麼不方便嗎是?”
“沒有,我發到你手機上。”
“好,等出票了我給你發信息,周六哦。”
“嗯。”
“挂了啊。”
“晚安。”
甘歆愣了一秒,也回了一句,“晚安。”
半小時後,齊灏站在直面江景的巨幅飄窗邊,眉頭緊鎖,盯着江面上的緩慢移動的遊輪,夜晚建築群的燈光似是劃破沉暗江面的把把刻刀,一道光亮,就是一分疼痛。
他悔恨、也慶幸,悔恨為什麼自己不再主動一點多叨擾她幾次,慶幸那天臨時起意去了她家的那棟樓守株待兔。
即使沒有釀成大錯,甘歆的疼痛是真的,發白的臉色是真的,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是真的……
齊灏捏緊了拳頭,幾乎想把景頁從自己的身體裡撕扯出來,質問他、責罵他,問問他到底有什麼資格,讓甘歆能夠稱他為男朋友。
長久以來在家族裡的曆練,已經讓他有了天然的“少年老成”,在任何場景裡,齊灏都能做到處變不驚,甚至能夠刻意遮掩自己的喜好,讓别人捉摸不透,他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個“合格的大人”了。
可他今天才發現,齊灏不成熟,被齊灏當做“大人”角色的景頁,更是個笑話。
他自以為的“禮節和等待”,竟然将一直以來放在心尖上的人疼成那樣。
這漫漫長夜,能否讓它獨自對着自己流動,兩倍速、三倍速,離甘歆近一點、再近一點。
手機響了,他拿出了褲袋裡的看了看,不是這個,才從包裡拿了另一個出來。
甘歆:“今天你可以對我遇到的小狗道謝嗎?它叼了根骨頭給我。”
齊灏的心都化了,“好,謝謝它。”
想了想,他将自己的另一個手機号發給了甘歆,“這是我的手機号,想找我又聯系不上的時候,随時打電話,我會立刻接。”
臨江公寓裡,甘歆看着那串數字,有些驚訝,也有些溫暖,長按保存了下來。
心裡頭的個中情愫都沒提及,隻給景頁回了兩個字,“好的。”
這一夜,甘歆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