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要聊的就是這個?”
甘歆咬了咬牙,雖然受了别人的恩惠,但有些話該說還是得說,“以後不要這麼做了,公司報銷會很為難,出去玩怎麼都不過分,出差就——”
話沒說完,甘歆就看到齊灏的臉冷了下來,像早就在屋檐底下搖搖欲墜的冰棱子一樣,直直地紮到了地心。
“第一次嘛,可以理解,”甘歆故作輕松地拍了拍齊灏的胳膊,“以後注意點就好。”
齊灏盯着甘歆看了很久,才轉過去低了低頭,“不是我。”
甘歆眨了眨眼睛,轉過頭去看齊灏,“什麼不是你?”
“不是我安排的。”他憋着的那口氣好像終于松了下來,連話裡都透着無奈。
“那為什麼——”話剛說出去一半,甘歆就明白了。
票是她定的,通過代理公司,輸入了齊灏的身份證号,可能從出票的那一刻起,有心人就開始安排了這一份妥帖,為了能讓寰科的太子爺高看一眼,細緻入微,連随行的甘歆都照顧到了。
沒有人會來認領這份主動的安排,這也意味着,從今天齊灏進機場的那一刻開始,不,可能從他出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有人在時刻注意着他的動向,給他提供最優質的服務和最舒适的體驗。
好讓太子爺覺得,今天很順利、運氣也不錯,看所有人都很順眼。
也許未來的某一天,今天的體驗會讓他潛意識地對和做出相關安排的航司、機場、甚至空管,都高看一眼。
就為了他的高看一眼。
甘歆皺了皺眉,突然覺得齊灏很可憐,别人是敞開了懷抱去擁抱世界,而他卻在想方設法讓自己不起眼。
她試探性地問了問:“你……如果自己買票的話,會好一點嗎?”
剛剛還低沉着的齊灏,彎了彎嘴角,連眼尾都染上了些笑意,無奈沒有變,但更加坦然了些,“不會。”
見甘歆好像還有些不明白的樣子,他又補了一句,“變一撥人而已。”
沒由來的,甘歆有些笑不出來了,她無拘無束、向往自由,幾乎無法想象那種被緊纏着、接近窒息的生活,何況他才二十歲,甘歆下意識地把上了齊灏放在扶手上的胳膊,“你也挺不容易的。”
被甘歆把住的左手不自禁地捏成了拳頭,齊灏笑了起來,并非他慣有的淡淡笑容,而是真的能從他表情上讀到快樂的笑容,“比起大多數人,我已經很幸運了。”
見他并不糾結,甘歆也放松了,在椅子上往下挪了挪,換成了更放松的姿勢,連栗紅色的頭發拱得也有些亂了也沒搭理,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是啊……你是個男人已經赢在起跑線上了。”
“為什麼?”
——因為你不會來大姨媽。
話太糙了,甘歆還沒和他熟到這份兒上,她不說話,閉目養神。
齊灏也不追問,在旁邊安安靜靜地坐着。
明明是寬闊的頭等艙,甘歆卻覺得放在中間扶手上的手臂有點熱,眼睛悄悄開了條縫,看到齊灏的手臂也放在那,藏青色牛津布外套因為手臂的自然彎曲而有了些褶皺,也隻有一點點觸碰到了自己的衣服上而已。
年輕人……火氣這麼旺的嗎?
見齊灏不動,她眼睛睜開了一些,幸好,他已經閉上了眼睛,有一根長長的睫毛落在了他的顴骨内側,甘歆想起了景頁說的話。
太子爺今天一早肯定心情沒多好,這些小把戲,哄個小男孩,應該也夠?
她手肘戳了戳齊灏,“你别動,臉上有東西,我幫你拿掉。”
齊灏“嗯”了一聲,真的沒動,連眼睛都沒睜開。
他先聞到的是香氣,除了她家裡的香氣之外,還有一股好聞的花香,像是茉莉,又好像蘭花,明明這麼明豔熱烈,卻酷愛冷調的香味,如烈日中藏着一把雪白的刃,刺進了他的心髒,讓他甘願俯首稱臣。
齊灏實在是想捉住在自己臉上小心遊移的那隻手,從指縫開始吻她,吻到她不得不握緊手心想要抽離,卻始終無法掙脫自己親自為他設下的桎梏。
可惜她的手太小心,隻是微微擦過,就離開了。
“好了,醒醒,睜眼,”甘歆将那根眼睫毛放到了自己食指的指腹上,又端到了齊灏的面前,“許個願,吹掉,很靈的。”
“哪裡學的。”全然不信的口氣,心跳卻在打鼓,期待她施舍一個答案。
甘歆挑了個眉,像是刻意秀恩愛一般,“我男朋友說的。”
“哦……”齊灏低頭,直接吹走了那枚睫毛。
他不需要許願了,他已經達成所願。
飛機轟鳴,騰空而起,上了萬米高空。
即使氧氣稀薄、溫度極寒,他的身體與心髒依舊因她而熱烈。
她叫他,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