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玉喉結滾動着咽下苦澀,他想起幾日前與龍王的密談,老龍王撫着龍須歎息:“若真如你所說十日當空,西海最多撐三個月。”
“讓我去。”潤玉突然轉身,發冠在烈日下折射出冷光,“應龍血脈最耐酷熱,我去查清......”
“不行!”寸心扯住他衣袖,珊瑚珠串摔碎在地面,“方才阿烈想上岸探查情況,剛出結界就現了龍形!”
滾燙的海浪拍在結界上蒸騰成霧,潤玉望着寸心眼尾細小的鱗片,突然俯身吻住她顫抖的唇。人魚淚在腕間泛起微光,将兩人纏繞的發絲映成星河。
“寸心,潤玉應承過要親手為你裁剪嫁衣,要當着四海賓客三拜天地——潤玉平生最恨食言之人。”
結界外傳來海龜的哀鳴,潤玉将寸心顫抖的手按在自己完好的右心口,“這裡跳動的每一下都在說'回家'。唯有西海的暖巢才能捂熱我這條野龍,我怎舍得不回來?”
龍女淚眼朦胧卻堅持目送,應龍真身劃破沸騰的海面,潤玉一刻也不敢耽擱,護體的冰霜在身後拖出蜿蜒的寒霧。
越靠近陸地,焦糊味越是刺鼻。潤玉化成人形落地時,繡着西海浪紋的靴底竟陷進熔化的青石磚裡。遠處龜裂的河床上,有個綠裙女子正舉着盞蓮花玉燈,淡青色光暈籠罩着十幾個奄奄一息的孩童。
“仙子可知這異變源頭?”潤玉揮袖凝出冰牆,暫時阻隔了熱浪。
楊婵轉過頭來,寶蓮燈映出她堅毅的目光,“閣下是哪位神仙?小女楊婵,家兄楊戬正在桃山......”
話音未落,天邊突然傳來巨響。十輪金烏竟同時朝着某個方向飛去,灼熱的光線彙聚成赤金光柱,将整座山峰照得通明。
“母親!”楊婵手中寶蓮燈突然大亮,“那是我母親受刑的桃山!玉帝是在對付我的二哥!”
潤玉望着空氣扭曲的遠處,突然拽住楊婵手臂:“得罪了。”寶蓮燈的光暈包裹着兩人,在焦土上投下轉瞬即逝的陰影。
桃山廢墟中。
潤玉帶着楊婵落地。
“母親...母親再忍忍......”楊戬嘶啞的呼喊混着皮肉焦糊味道傳來,年輕的戰神灼傷的手指死死抗着山岩,猩紅的雙眼墜下眼淚滴滴。
“舅舅,求你放過我的母親!”潤玉聽見楊戬哀切的懇求,雲層之上,那個身着九章華服的身影,與記憶中荼姚的臉重疊成同樣冷酷的弧度。
“本座就是要讓三界看看,違抗天規的下場!”玉帝的聲音裹着天道威壓,“十大金烏,給朕繼續曬!”
升騰的熱浪幹涸了蒼山,桃山上的瑤姬已經現出神魂潰散的征兆,潤玉望着母親與孩子的身影——這世間不該隻有鐵鏽般冰冷的天規,所有的孩子都該有母親懷抱的暖香。
“楊姑娘,可願與在下賭個生死局?”
寶蓮燈芯驟然爆出青光,映出楊婵眼底洶湧的淚芒:“你說!”
“令堂神魂将散,皆因玉帝要殺雞儆猴。”潤玉指尖凝出星圖,十輪烈日的光斑在圖中扭曲成囚籠,“但天道最忌陰陽失衡——此刻子時三刻,本當是月照中天之時。”
楊婵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焦土之上竟有絲絲陰氣在縫隙遊走,那些本該随月華顯形的太陰之力,此刻正被烈日鎮壓在地脈深處掙紮。
“我以力量為引,你用寶蓮燈催動太陰,如若能偷天換日,蔽玉帝與金烏耳目,哪怕一息,也足夠你救出母親!”
天地劇烈震顫,玉帝的冷哼如驚雷炸響,十輪烈日再度釋出熱浪,瑤姬身上鎖鍊被燒成赤紅,無人瞧見,幾絲裂縫蜿蜒其上。
夜神的力量在血脈裡沸騰,潤玉望着烤幹大地的太陽,他想起璇玑宮無數個觀測星軌的深夜,張開雙臂擁抱滾燙的空氣,星辰之力從每個毛孔滲出,在寶蓮燈加持下化作呼喚黑夜的引星。
"就是現在!"
最後的靈力傾瀉而出,輪轉的黑夜終于降臨,的确隻有一瞬,快得像是錯覺,但楊婵的反應迅捷如電,青光已如利刃斬向鎖鍊。
潤玉聽見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響,強行喚來的夜色被天道之力撕破,寶蓮燈卷走瑤姬殘魂的刹那,潤玉重重砸進焦土,應龍真身縮成三尺長的銀白小龍,鱗片間不斷滲出血液。
“快走…”小龍用尾巴拍打楊婵手腕,“…去...西海.....”
楊婵将小龍也收進寶燈,燈芒劃破長空,在他們身後,痛極暴怒的楊戬正手持開山斧殺向九重天,天規下隕落了一個又一個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