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做不到像姑母那樣老練,關于房中事,除了已經有過親密關系的阿奴,和像老師一般指引她的姑母,她對其他人都不太能說出口。
青沐此刻的神情,仿佛是一位父親見到了長成後偷偷藏匿信件的女兒,複雜,卻未置一詞。
或許是青沐太早來到她身邊,又如父兄一般陪伴她成長的緣故。面對青沐,玉瑟有時候比面對親哥哥時還要心虛。
她懷揣着做賊一樣的心回到卧室,為了不讓别人看出來她心急,故意拖着沒有傳喚阿奴過來。
好在風時是她肚子裡的知心蟲,給她捏了會兒腿腳,就問要不要喊誰來耍點手藝為她解悶。
玉瑟這下可找到台階下了,努力壓着嘴角,故作姿态,做出猶豫挑選的樣子:“嗯,說得是啊,是讓李淇來,還是讓阿奴來呢……算了,就叫阿奴過來吧!”
風薰臉上寫着“果然如此”,便叫堂前的侍女去喊人。
宋韫正在書房看宋十傳進來的手信。
信裡先是說了宋府二老近況康泰,又說起謝百韻如今驟然老實,還叫人怪不習慣,随後才說到重點:
宋侍郎得知了宋韫即将升遷的任命,揚言要找時間去鄉下把宋韫抓回來,被宋舒千說萬勸才止住。宋舒保證會親自去把宋韫“帶”回來,又幾次保證宋韫現在隻是情緒不佳需要靜養,真的沒有别的問題,這才把事端平息。
宋韫看罷,心中慚愧:為他一人的私心,牽連父母擔憂,兄長還要為他欺瞞父母,四處周全,委實不該。
把信件引燃,放進香爐中,他低頭垂思,指節也捏得青白。
任期不像是要升官,倒像是催他命的咒。
他數着日子,反反複複下決心。可真的對上玉瑟,又想着她如此愉悅,不應當掃她的興。
明日再說,下次再說,他不知找了多少個借口。
拖着等着,十月已經過去了七八天,留給他的時間,是真的不多了。
再這樣扭捏下去,他遲早要隐瞞不住,在玉瑟面前露餡。
皇帝的那句話又浮現在他腦海:别看長公主沒心沒肺,她心裡可是很記仇的。
玉瑟夢中也曾說過,她讨厭驸馬。
問題究竟是出在哪裡?是哪點招緻了玉瑟對他的厭惡?
回想起他們最後一次争吵,原因隻是他多出了兩次門。
聽起來很荒唐無理取鬧,他争辯幾句,就演變成了吵架。
可盛怒過後,他心裡想明白,玉瑟早就不是會無理取鬧的人。她會拿一件小事發脾氣,一定是借題發揮。
靜女或許是原因之一,可這不足以讓玉瑟做出這種絕情的事。
難道真的隻是厭倦了?
那玉瑟應該也會選擇好聚好散,何必和他恩斷義絕?
自然,到了那個地步,即便玉瑟明說了不再心儀他,他也早已不是剛被搶來長公主府的那個宋探花,而是玉瑟的丈夫。
他會死纏爛打,就像玉瑟當初做的那樣。是她先招惹了他,怎麼能說放就放?
說到底,是他不願看見她坦然放下,而他卻陷入被抛棄的痛苦。
直視了自己的陰暗心思,宋韫喟歎一聲:這樣的人,被玉瑟發現了真面目,從而徹底厭棄,的确是活該。
紙張燃盡,他雜亂的心情卻尚未整理好。
一陣腳步聲,兩個侍女從容走來他的居室,告知他長公主已經回府,傳喚他前去侍候。
宋韫:“……”
他沒記錯,玉瑟今日是去了陳國大長公主府。玉瑟每去一次,回來就變得更大膽。
想來,今日她也是開開心心,有一肚子話等着要和他說。
真是……他哪還有頹喪的時間?
“嗒。”
合上香爐的寶蓋,好似也把内心的一攤污糟也一并蓋住了,宋韫深呼吸後,擡首露出得體的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