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廠前,四輛吉普大切諾基穩穩停下,輪胎揚起一陣飛沙。從車上下來大概二十幾個人,皮帶上都挂着槍。
從第二倆車上下來的青年身姿高挺,眉目深邃,戴着黑色作戰手套的手指習慣性滑過身側的槍托,一雙眼像是沉了暗夜裡的墨。車上下來的其餘人自發向他身後聚攏。
水泥廠外人聲吵鬧,煙味混合着不知名的塑膠味從窗戶裡飄進來,時逾憋的臉都紅了實在沒忍住劇烈嗆咳出聲。
屋外,被衆人圍着的謝尋不着痕迹往這邊瞥了一眼,他身邊負責寒暄的夾克男立刻開口,夾着雪茄的粗糙手指往左邊緊鎖的木門一指,
“兄弟你們這裡面關的是什麼人?”
“我們老大定的‘貨’”說話人下流的笑了一聲,他以為謝尋方才看的那一眼是有了興趣,“人長的特正,要不是給我們老大留着……”
謝尋越過說話的人往裡走,這是不管的意思。
夾克男幾人跟在身後,一行人繼續說說笑笑,維持着表面的平和。
直到了休息的地方,沒了其他人,夾克男摁滅雪茄才給其他人說了實話,水泥廠的這群人做的是倒賣人體器官的勾當,專門綁架年輕男女,綁來了先玩等玩爛了再轉手賣去緬甸。
屋裡沒人說話,他們自己就是亡命徒哪會管其他人的死活,空氣裡隻有煙的軌迹清晰可見。
謝尋一群人之所以會在此稍作停留,隻是因為來交換一批貨,前不久公海上謝尋他們的一條貨船被海給掀翻了,除了沉進了海底和魚肚子裡,剩下的一部分被浪刮到了海岸上,被這幫人給撿走了。
而這批貨裡極其珍貴的紫金石剛好就在裡面,那是他們上頭老闆指名要拿回來的,于是就有了今天的交易。
“我們就做好自己手頭上的事,其餘的還是少摻和”夾克男像是總結一樣,說完他自己咬着隻剩尾截的一點雪茄發起了呆。
從始至終,謝尋半靠在身後牆上不參與任何交流,他半垂着眼,長腿加疊,側面的線條筆直流暢,投下的剪影又黑又長。
*
半夜,門口傳來窸窣聲響,一下驚醒了兩人的脆弱神經。
時逾瞌睡一下散了,轉頭對上了程宜慌亂的目光,明明自己也能聽到胸腔的咚咚聲,小聲安慰女孩,“别怕”
門被推開了一條小縫,有人悄聲走了進來,
時逾看清人眼睛一下亮了起來,小聲叫道,“方毅”
方毅神色緊張地走過來,一把放下飯菜,把鑰匙塞進了時逾手裡,快速壓低聲音道,“一會他們會去離這較遠的屋子交換貨物,外面除了門口守着的人周圍都會沒人,你們從窗戶翻出去後一路往西邊跑,一直往前就會看到人煙了”
“時間不多,我先走了”
他說完轉身就走,袖子就被人拉住了,方毅臉部僵硬了一瞬,他回頭看着時逾白皙的臉溫柔道,“怎麼了”
“那你呢……你怎麼辦?”
時逾緊緊握着鑰匙,内心又害怕又難受,他擡起頭,小聲道,“你不和我們一起跑嗎?”
程宜也緊張感動的看着方毅。
方毅似乎笑了一下,
“我還要做一些事情,等我做完了就去找你們”
……
吊頸白熾燈光線昏暗随着裸露的電線微晃,兩張拼湊的木質長桌上謝尋和對面一臉橫肉的秃頂男面立而坐,桌面上裝着紙錢的銀箔箱高摞,還有人在往桌上加籌碼,
謝尋招手,這邊人立即停下了繼續往上放箱子的動作,退在身後。
“一箱50萬,總共10箱,這就是我們的誠意,貴方?”
他聲音漫不經心,似乎對這場交易能否成功并不擔心,近半年的經曆沉澱出的氣質優雅内斂,連出口的聲音都是輕奢定制的紅色絲絨一樣,但那墨一樣濃稠的眸光卻不敢讓屋裡的任何一個人輕心。
雙方确認真假後,
“都說雪鷹做事不講半句廢話,看來果真如此”秃頭男豪爽的大笑幾聲,一隻手似無意般放在了裝有紫金石的盒子上,身體往前一壓,這就像是一個信号,他身後的人都把手壓在了槍上,秃頭男話鋒徒然一轉,輕蔑的掃過桌上的錢箱,
“隻是這?誠意……未免太小了點”
“不如這樣”他像是為謝尋他們考慮一樣,“錢我們就不要了……”
謝尋微斂眸子安靜的垂首。
秃頭男見他心性沉着内心暗自提高了警惕,“聽說你們黃老大新買了一張地皮準備開發,不如看在老弟的薄面上那張地皮轉賣給我怎麼樣?”
圖窮匕見。
紫金石雖難能可貴,但那張地皮更是千金難求。氣氛霎時凝固,每個人都無聲無息的摸上了自己腰間的武器,屏息凝神中,
“可以”
稍顯冷淡的聲音在屋内響起。
衆人動作一頓,秃頭男還沒從狂喜中回過神,眼前寒光一閃,鋒利的匕首頃刻劃開了他的頸動脈,鮮血如注。
不可思議、憤怒連帶恐懼的神情永遠定格在了秃頭那張臉上,雙手徒勞地捂住殘破頸,發出漏風的嗬嗤嗬嗤聲,最後的記憶是青年起身後魔鬼一樣的輕聲,
“給你你有命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