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香無奈歎氣,伸手替她去掉多餘發飾,“沈以甯,水滿則溢的道理你總該懂吧。”
足足去掉了一半,沈以甯的美麗才得以恢複。
車廂内安靜無言,兩人都有自己的心思。
沈疏香雖然與年輕的娘親相處的時日不長,但也不是傻子。娘親這個人真誠率直,心裡想什麼都寫在臉上。
她就是再遲鈍,看着娘親泛着紅暈的臉,不同尋常的打扮,也該猜到娘親是要去見什麼人。
難道是裴時與?府裡人說他倆青梅竹馬,感情甚好,造成娘親這種狀态也不是沒有可能。
馬車忽然一個急刹,沈疏香身體不受控制地前傾,額頭撞在了馬車門闆上,她吃痛地捂着額頭。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了車簾,來人長腿一跨,穩穩地坐在了沈疏香對面,車廂内瞬間變得擁擠起來。
“沈以甯,今天不騎馬改坐車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沈疏香定睛一看:姓裴的?
“裴時與你到底要幹什麼?你看疏香的額頭都受傷了。”
裴時與輕瞟她一眼,又将目光轉向沈以甯。
說實話,沈疏香自從腦海裡冒出裴時與有可能是她爹這個念頭之後,一想到裴時與就渾身不舒服。
所以此刻即便她額頭受傷,她也隻是說了句“無妨”,然後别扭地轉過身,默默揉着額頭,不想面對裴時與。
她實在是不太能接受自己爹是這個家夥。
裴時與表情嚴肅:“沈以甯,你是不是要去見他?”
被戳中心事,沈以甯不自然地别開臉:“那又如何?”
“我說了不準你見他。”
“我也說了,我的事不要你管!”
沈疏香渾身僵硬,她聽到了什麼,這些話她應該聽到嗎?娘親要見的原來另有其人,裴時與還不讓她見?如果裴時與是她爹的話,這不亂套了嗎?
裴時與歎氣:“他生在那樣的環境中,和我們根本不是一路人,你不了解他。”
“我隻相信我看到的和聽到的,”沈以甯頓了頓:“更何況你又敢說自己了解他嗎?”
裴時與無言,他與沈以甯從小長大,他敢說他對沈以甯的關心不遜于沈父沈母,可沈以甯倔強,是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性子,一旦她認準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
“時與,你回來京城多長時間了?”
“一個月。”沈以甯突然問這沒頭沒腦的問題,裴時與不知她何意。
“我很懷念在朔州的日子,無憂無慮,兩年前知道要搬來京城,我很害怕,但是你說你會一直陪着我,可是你做了什麼?”
裴時與心頭顫動,搬來京城後,沒有兩個月,聖上下旨又将他調至邊關,直到一個月前,他才回京。
“我時常覺得自己不屬于京城,同那些世家貴女格格不入,騎馬要慢慢的,說話要緩緩的,笑起來要柔柔的,這些我通通做不到。”
沈以甯轉頭看着裴時與,眼角已有淚珠落下。
“你在千裡之外,不在京城!裴時與,那樣的孤寂我再也不要體會!”
孤寂……
沈以甯無法适應京城的生活,而他不能陪在她的身邊,他對此心懷愧疚。他們之間雖然沒有血脈聯系,卻勝似家人,沈以甯難過,他會比沈以甯還心痛。
沈以甯聲音帶了哽咽:“我選的路我自己走,你繼續站在一邊看着就好了!”
裴時與能聽出來,沈以甯在怪他。小時候他每天都跟在沈以甯的屁股後面喊“阿姐”,沈以甯一生氣就會說“不要喊我阿姐,不要道歉,我不聽”,可最後還是被他甜膩膩的“阿姐”哄好。
他知道沈以甯從小就愛說反話。
他強壓下眼淚:“我和你一起去。”他錯過了一次保護她的機會,這次不要再錯過。
隻要那個人是她喜歡的人,隻要她會開心,即便前路危險,他也陪她一起去闖。
沈以甯訝然,但臉上的笑意已蓋不住:“你不是說很危險嗎?小心又傷到了你。”
“我這一身本領,誰能傷我。”
沈以甯伸手指指他的額頭:“不知道誰前幾天被人砸了腦袋呢?”
腦袋?縮在角落的沈疏香突然活過來了,剛才娘親和姓裴的那一番話她真是聽不懂,她竟然猜測不到他們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如果裴時與是她爹,那陪着娘親去見另一個人算什麼?如果裴時與不是她爹,那這番纏纏綿綿的話算什麼?
她悄悄扭頭,卻正撞上了裴時與的眼神,惹得她無端升起一股熱意來。
姓裴的好像對她的存在并不驚訝。
裴時與盯着沈疏香,眼裡含着淡淡的笑:“還好,那人手下留情,饒了我一命。”
沈疏香尴尬地笑笑,見他額頭上的傷口已經成了淺淺的疤痕,放下心來:也沒多嚴重,别到時候又讓她負責就好了。
……
這一路沈以甯和裴時與說說笑笑,沈疏香卻是如坐針氈,怎麼坐都不舒服。
好容易到了目的地,沈以甯根本拉不住,獨自一人就“蹬蹬”跑了進去。
沈疏香跟在沈以甯身後,不妨被裴時與拉住了手腕,她内心驚恐,不要啊!她砸人的時候沒想到有今天這種場面啊!
她僵硬地轉身,挂起一個和善的笑容:“裴公子,有何事啊?”
裴時與聽到這稱呼,皺了皺眉:“沈疏香,你是不是長虱子了?在車上扭來扭去幹嗎?”
長虱子?
她一把甩開裴時與的手,音量瞬間提高了三分:“姓裴的,你才長虱子,你全家都……”
可如果裴時與是她爹的話,那她這話不就是在咒自己嗎?不行不行,沈疏香連忙閉嘴。
看來當務之急是得趕緊搞清楚,裴時與到底是不是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