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很輕,幾乎要被晨風吹散,“但我有種預感,這一切剛開始而已。王城來的人不會隻是查一樁刺殺案,他們是要接管神廟,把它重新變成王權的延伸。阿斯庫杜……也未必能擋得住。”
這句話讓埃什彌心頭一震。
“我和母親打算趁着王城的人來之前就離開,就是今晚。埃什彌,你想和我一起走嗎?”
多吉的眼神又變得水潤多情起來,但是這卻讓埃什彌有些無從招架。
“我要留在這裡。多吉,你是一個好女孩,離開這裡去找屬于你自己的幸福吧,我們兩個是不可能的。”
這次的多吉沒有多言,隻是點了點頭,“我猜到你會這麼說。”
她揉了揉眼睛,笑着對他告别,“那麼,埃什彌,你多保重。”
多吉這一走,就再也沒有設想過任何和埃什彌在見面的可能性,因此又回頭多看了他兩眼,看着他靠在樹下望着遠方發呆,看着他在風中略顯落寞的身影。
多吉比他大兩歲,五年前見過這個剛從戰俘車上下來的小男孩。跟其他人不同,他的身上并沒有沾染血污,他不哭也不鬧,隻是按部就班地跟着戰俘的隊伍走,讓幹什麼幹什麼,但是眼神中永遠都是不屑。
多吉能感覺到,他不喜歡埃考拉圖,他想念他的家鄉。
但是家這種東西太虛無飄渺了,埃什彌也早就快要不記得它長什麼樣子,是什麼味道,能聽到什麼聲音。
印象中,有姨媽從面包攤那裡買來的香噴噴出爐的小面包,有父母交談的聲音,還有街邊的幾個人對他的讨論聲。
“一個男孩兒,怎麼頂着個女孩的名字,真是奇怪。”
“誰說不是呢,不過看着小孩兒長得還挺周正。”
“他父母也不喜歡他吧,你看,從來都是他姨媽帶着。”
思緒亂了又亂,他離開家那年不過才十五歲,對于太多的記憶都模糊又模糊。埃什彌靠在樹下,望着遠處的天和自由的飛鳥發呆。
他似乎從來沒想過他的父母究竟愛不愛他,因為他的童年對于父母的唯一印象就是母親溫柔,父親良善,兩人都是文雅的人,隻不過工作繁忙,很少露面。沒見過祖父母,也沒見過其他什麼親戚,隻有一個和他們住在一起的小姨媽,天天帶着他玩。
可如今這麼想來,他的父母好像也是在神廟工作,他依稀聞到過母親身上傳來的血腥味,還有父親那雙總是在搓洗的手,好像是沾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而不得不一遍又一遍清洗。
他們好像時常去神廟的食堂裡吃飯,而神廟中的人對他父母和他的态度也談得上熱絡。
以前從未仔細想過,但難道他的父母也和神廟有着關系?而他們在瑪裡陷落那天卻不知所蹤,他們現在到底在哪裡,還活着嗎?
太多的話想要和他們說,太多的苦想要和他們講,難道這輩子終将潦草而過,而在無親情可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