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什彌的嘴角扯起,擡手撫摸着阿斯庫杜的臉頰,将他淩亂的碎發撥開,又一寸一寸撫摸着他的面容,耐心仔細地端詳着,最後一把按住他的脖子,“就這麼放你死太簡單了。阿斯庫杜,你一次又一次把我推向深淵,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點你能辯解,但凡有一點是我誤會了你,但凡有一點!”
他的語氣激動起來,面對冷漠的阿斯庫杜,他是那樣無力,那樣執着,卻那樣卑微。
“第一次是在神廟中,你利用我讓我燒屍,替你坐牢。第二次,這些事情被一個奸臣發現了,你讓我去除掉他,卻不知對方早有準備,我被關在那裡三天三夜,拼死了逃出來卻發現你在伊什美達甘的床上。第三次,第三次,是在埃考拉圖邊陲。你說那是為了引蛇出洞,要我假死,引出你口中的‘幕後主使’。我信了你,信到連命都不要,血流了一地,屍袋躺了三天,凍得幾乎都要斷氣。而你呢?”
埃什彌掐着他的脖子,指節發白,聲音卻忽然低了下去,幾近哽咽。
“你轉頭就成了那場慶功宴上的座上賓,衣冠楚楚,敬酒、微笑、談笑風生……沒人知道你剛從我‘墳前’歸來。”
阿斯庫杜沒掙紮,隻是安靜地看着他。那眼神太過平靜,平靜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說話啊!”埃什彌猛地收緊手指,低吼出聲,“你到底有沒有一刻,是因為我猶豫過?哪怕隻是片刻,你有沒有為我而感到心痛!”
阿斯庫杜終于動了動嘴唇,卻隻說出一句淡淡的話:“我沒有讓你活下來嗎?“
他那聲音不大,卻像是一柄鈍刀,一寸寸地削着埃什彌心頭的肉。
埃什彌愣住了,手指漸漸松開。他低頭看着他,眼裡一片迷茫,像是終于意識到,那些他以為的猶豫、沉默、顧慮,可能從頭到尾……都隻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
空氣仿佛凝固了。埃什彌的手垂在半空中,最後慢慢滑落,落在阿斯庫杜的肩上,卻像落在一具早已冷卻的屍體上,毫無回應,毫無溫度。
“原來……真的是我一個人在瘋。”
他輕聲說,聲音輕得幾乎被夜風卷走。他垂下眼,笑了一下,那笑意苦澀得像飲了一口積年的毒酒。
阿斯庫杜看着他,眼底沒有怒,也沒有憐憫,隻是一種疲憊到極點的空白。他終于伸手,抓住了埃什彌的手腕,輕輕地,将那隻手從自己肩頭移開,像是在剝下一件已經不合身的舊衣服。
“你要恨我,就繼續恨下去吧。你恨得越久,就記我越久。”
他說着,起身,衣衫半褪,身上還有方才情欲留下的印記,但他的語氣卻冷得像極夜中的雪,“比死有用。”
埃什彌沒有動。他望着阿斯庫杜的背影走向窗邊,背挺得筆直,如同從未在他面前低過頭。
“你會後悔的。”
他忽然說。
阿斯庫杜停下腳步,沒回頭,隻淡淡道:“我從來不後悔。”
窗簾被風掀起一角,月光斜斜灑進來,将阿斯庫杜的身影拉得很長,冷白的光落在地闆上,也落在埃什彌混亂的呼吸裡。
情愛已碎,欲望成灰。隻剩下仇恨與執念,在彼此的生命裡根深蒂固,割也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