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覺得,現在的情況簡直再糟糕不過了。
她明明隻是和往常那樣按時上床睡覺,可一覺醒來,躺在一個陌生的客廳地闆上就不說了。
她的身下,是一個血腥撲鼻、散發着詭異氣息的圓形五芒星大陣。
她的身前,是一個赤裸着上身、隻圍了一條浴巾的男人,他火紅的頭發正滴着水,光溜溜的雙腿交疊着,靠坐在一張單人真皮沙發椅中。
他手中端着一杯紅酒,唇角輕勾,似笑非笑。
一雙斜向上挑的細長金色眼睛,正垂眸,審視般地盯住她。
卻讓她有一種無形的被猛獸的利爪踩踏住,呼吸被遏制,随時可能被撕裂而死的可怖感受。
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的殺機,更讓她頭皮發麻。
“嗯哼~又見面了呢,小伊芙~?”
眼前的紅發男人忽然開口,黏膩的嗓音仿佛在口中含了蜜糖,像是對情人親昵的問候。
可這句話落在伊芙耳中,卻讓她一怔。
像是被打開某種開關,伊芙雙眸忽的睜大,腦海裡仿佛“轟”的一聲,隻覺得頭腦一昏,身體一沉。
等她回過神來,恐怖的煞氣已經透體而出,狂肆的殺意從胸中激烈迸發,身體不受控制的猛地沖向紅發青年!
藏在袖子裡的匕首脫出,刀光一閃,用盡全力,淩空而起,紮向他的脖頸!
紅發青年目光一亮,唇邊流露出笑意,他輕描淡寫地側頭避過,一手握住伊芙的手腕,一拉,一甩。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當啷!”匕首直射,沒入地面。
“砰!!!”伊芙狠狠撞上側面的大理石牆壁。
速度快到,她隻來得及調整成側摔的姿勢,避免重要的頭部直接砸進牆面。
一切發生在眨眼之間,伊芙根本來不及反應,她下意識想要爬起來。
“嗚啊——!”劇烈的痛楚,卻令她痛呼出聲。
她砸落在地,整個身體蜷縮成蝦米一般,渾身不住地顫抖。
剛才倉促之間,雖然護住了頭部,可手臂卻重重碾壓上牆壁,幾乎變成斷裂的扭曲形狀。
而她昏沉的腦袋,也終于在劇痛之下,恢複清醒。
“呼……呼……”伊芙蜷縮在地,大口地喘氣。感受到幾乎刺痛肌膚的殺氣,渾身冷汗如雨。
可比起即将被殺的恐懼,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
——她的手剛才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會突然攻擊對方?
等等……
這好像……不是她的手?!
膚色比她的略微暗沉一些,手掌的紋路也比她多而紊亂,最關鍵的是,右手的手背上,多出了一個黑色五芒星的圖案。
然而,不知是不是黑色五芒星有什麼獨特意義,在看到它的瞬間,伊芙的耳邊,驟然響起一個詛咒般的夢呓女聲,既低銳又焦急,帶着無與倫比的激動、哀求與懇切,以及十足的恨意。
“求你……殺了他……殺了那個男人……殺死西索——!!!!!”
嗡——!!!
腦袋裡像是猛然被重錘敲擊。
無數破碎的畫面,在這一刻瘋狂湧進伊芙的腦海。
她忽然想起來了……
對了,她的目的……她是過來殺死西索的。
可是……不,不對,她怎麼可能會想要殺死西索?
因為,她就連西索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她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
不,西索……西索是……殺了“她”爸爸的人?
更清晰的畫面浮現在眼前。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她”曾經也嘗試過當街刺殺西索報仇,隻不過被西索兩枚撲克射翻在地,甚至西索連查看“她”是否死掉都沒有,就毫無興緻地轉身離去。
可是,這根本就不是她的記憶……那麼,是這具身體殘留的記憶?
她現在……是靈魂轉移,穿越成了另一個人?!
電光火石之間,伊芙想透了事情的關鍵,更明白了當下的處境到底有多麼糟糕。
可她沒有時間細想,因為眼前的紅發青年,不,西索已經輕笑開口,帶着傲慢的味道:“這麼心急可不行哦~”
“我本來不打算這麼快動手的,可你的表現實在是太糟糕了~”
他的紅酒杯已經放下,不知何時,手中憑空多出了一副撲克牌,“唰”地在他手掌間來回震蕩。
綿密卻尖銳的殺氣,伴随着震蕩的撲克,以及那張寫滿“無趣”兩個字的笑臉,層層朝外鋪開,令人心神震顫。
可他依舊看起來好脾氣地問道:“所以呢~?特地跑到我的屋子裡,擺出一個用血畫出的符文陣,就是為了再度沖上來找死嗎~?”
——可我對解決垃圾沒什麼興趣啊~
伊芙幾乎從他臉上讀取到這個信息。
眼前的男人,赤裸的胸膛袒露在前,細長的金色瞳孔笑得眯起,略顯淩亂的紅發飄蕩着,水珠濺落。
尤其他身形修長,裸露在外的肢體肌肉線條極具力的美感,就像是一頭健碩的獵豹,充斥着野性的魅力,卻也透露着絕對危險的屬于狩獵者的氣息。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西索,伊芙說不定會頗有興緻地給他拍上幾張照,再送去藝術館裡當展品。
可是現在,直覺告訴她,隻要稍有不慎,她所說的下一句話,就将成為她此生最後的遺言。
——是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惡意設計嗎?
她在一夜之間變成為另一個人,并直面“她”的仇敵。
等等,伊芙微微一怔。
西索剛才的意思是……?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是趁他不在的時候,入侵他的屋子,然後在這裡擺了一個古怪的血色陣法,等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躺在地闆上昏迷的她?
所以他是一回家就看到地上有個女孩子躺在血泊裡昏迷不醒,但完全無所謂地去浴室裡洗了個澡,再圍着浴巾出來四處溜達,順便開了瓶紅酒,一邊喝一邊欣賞地上的女孩子,等她悠悠轉醒嗎?
麻煩了……
這樣看來,這個叫西索的男人,不僅實力很強,好像還是個瘋子啊……?
僅憑剛才短暫的交手,伊芙已經判斷出敵我雙方巨大的實力差異。
以她現在的實力,絕不可能打赢眼前這個男人,但這也同樣意味着,西索也知道這一點。
從他剛才的舉動來看,這個家夥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自信,所以他在面對她時,會自大,也會輕敵。
或許,這将會成為他的一個弱點。
而她……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在極短的時間裡,伊芙想明白關鍵,目光再度堅定。
她的聲音比平時更柔緩兩分,顯出一副柔弱的無害模樣。
“不好意思,我剛才受驚了,做出襲擊你的舉動,我很抱歉……但因為突然在陌生的地方醒來,還看到一個裸男,我的反應有些過激……”
“現在想來,你之前并沒有傷害我,但是……”伊芙話說到一半,快速打量了一下客廳四周的陳設。
視線又重新聚焦到西索身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困惑,以及警惕。
“我還是想要問問……這裡是哪裡?你又是誰?”她聲音細弱,卻很鎮定。
“嗯哼~?呵呵呵呵~……”西索忽然低笑了起來,細長的眼睛眯起,拉出銳利的尖,顯出露骨的兇狠。
他的唇角勾起,一股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危險殺氣,已經展露無遺。
“提問的人是我吧。那個血色符陣,不肯告訴我嗎~?……”他金色的瞳孔盯住伊芙,似乎他的好脾氣也即将告罄。
伊芙立即判斷出來,他對她的回答并不滿意。
他可能下一秒,就會發動攻擊。
但她完全不後悔自己的回答,因為她絕不能承認是來殺西索的,更不可能平白無故的跟敵人講自己的不利處境。
既然這樣,那就戰鬥吧。
對于眼前的人,多說無益。
無論是求饒,還是說理,都顯得過分蒼白。
過往的經曆讓她早就明白——強者從來都不會真正地同情弱者!
隻是,在伊芙瞬間擺出戰鬥姿态時,西索卻訝異地瞥了一眼她的手臂,帶着好奇。
順着他的目光,伊芙看到自己原本斷裂扭曲的左臂,不知何時竟然恢複了原狀,甚至因為在高度緊張之下,她忽視了痛覺消失的感受。
——她露出比西索更加驚詫莫名的神色。
這又是……怎麼回事?
她的手臂剛才确切地骨折了,但現在……?難道是這具身體有什麼特殊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