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深藍色夜空裡,獵人協會的飛艇正平穩地前進。
一進飛艇大廳,伊芙就四下掃視了一眼。
申猴-西遊四仰八叉地往沙發上一靠,還翹起二郎腿,兩手交叉向上伸了個懶腰,卻被旁邊寅虎-康宰用手指着,氣勢洶洶地道。
“快起來啦!事情還沒有辦完呢,這個叫枭的家夥顯然不會乖乖把東西都交出來!還有,你去隔壁房間審訊他,别弄得這裡都是血!”
“什麼事情都要我出馬,還要你有什麼用,你這混蛋!”西遊不爽地側頭,仍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我當然是保護伊芙琳,這是绮多特别交代的任務,你可是拿了酬金的,别想蒙混過關!”康宰喊道,看起來脾氣十分暴躁。
西遊“切”了一聲,賞金獵人的職業道德還是有的,從伊芙手中接過被捆成粽子的枭,拎着走向隔壁。
等看向伊芙,康宰的脾氣似乎又好了許多,他穿着一身黃色的條紋棒球服,肩袖上繡了【寅】字,頭發炸開倒豎,還染成了黃黑夾雜的顔色,湊成個“王”字,看起來很像一隻小老虎。
他看起來既像自言自語,又像是對伊芙問道:“绮多說的好像是要【不死病】的斷指……但我沒明白,不死病又是什麼病?”
伊芙:?
伊芙一邊疑惑着,以绮多的性格不可能不對同伴做出說明呀,一邊對康宰解釋道。
“不死病又名佐巴埃病,傳聞是從黑暗大陸上帶回來的五種災難之一,一直被封鎖在【國際特别渡航科】的地下研究所裡,但最近被人别有用心地弄了出來。”
她一坐下,旁邊頂着一個綠豆腦袋的小個子工作人員就給她端來了咖啡和飲料,任她選擇,并對她自我介紹:“伊芙琳你好,我是豆面人,是會長的秘書。”
伊芙選擇了飲料并對他道謝,卻聽到康宰一臉困惑地說:“黑暗大陸是什麼?”
接着他更加困惑地問:“五種災難又是什麼?還有國際……那個渡别科……?”
伊芙:???
她有點懵地眨了眨眼。
他怎麼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他真的是獵人協會高層十二地支中的一員嗎?可他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難道尼特羅會長在招人的時候,完全不看腦子,隻看武力值的嗎?
要真是這樣,這個協會很讓人擔憂啊……
作為一個不久前才惡補了“基礎知識”的伊芙,一一對他做出解釋後,又“順口”問道:“對了,康宰先生之前把我和枭帶回飛艇的能力,算是瞬移或者空間傳送的類型嗎?”
康宰一頓,似乎在問到念能力的時候,他又瞬間變得敏銳起來。
但想了想,還是回答到:“我用的是【便簽】,同種顔色的兩個便簽,相互之間可以進行遠距離傳送。”
微微猶豫,他又将伊芙背後突然浮現出來的黃色便簽,換成了藍色。
速度快到伊芙都沒有反應過來。
伊芙:?????
“所以……這個便簽從剛才起,就一直都在我身上?”她的神色有些不可思議。
因為,被别人的念像這樣碰到,她之前竟然都沒有發覺……
對方的念……也未免也過“安靜”了吧?
感覺是比【隐】修煉到更加高深的境界!
伊芙瞬間收起了剛才絲許的輕視。
能成為獵人協會十二地支的人,果然每一個都有超乎尋常的境界!
因為,這個跟她以前所遇到的西索、伊爾迷、飛坦那些人完全不同,于她而言,他們的念就像是堂而皇之地亮出獠牙的毒蛇猛獸,随時釋放出強大的威能,張牙舞爪地震懾敵人。
可康宰的念,在不釋放的時候,【靜】得超乎想象,讓你根本看不出他的深淺。
這簡直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強大。
伊芙心旌動搖,就像是忽然踏上一個新大陸,見到更加強大有趣的新對手,心中充滿欣喜,一種肆意愉悅又暢快的感覺,将她包裹。
更在忽然之間,好像理解了西索那種渴求與更強者戰鬥的野望……?
啊呸!
她才不要理解呢!誰要學那個變态啊?!
啊啊啊啊搞什麼啊?!
伊芙忽的驚醒,雙手下意識捂住自己臉頰,将嘴巴都擠壓得鼓起。
心中驚惶發覺:果然跟變态在一起呆久了,就很容易被傳染!不行,她一定要小心!!
伊芙在心中扼腕,反複地提醒自己。
就聽到康宰說:“在完成绮多要求的保護你的任務之前,你就先貼着便簽吧,它可以随時讓你逃離危險,唔……隻要沒有碰上【空間封鎖】這一類的能力。”
“知道了,多謝康宰先生。”伊芙又綻開笑意,往他的方向又靠近了一點,問道,“說起來,十二地支的人,都像康宰先生這樣厲害嗎?”
“啊?”突然被一個漂亮女孩睜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誇獎厲害,饒是康宰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他平時除了打架就是尋寶,身邊都是一幫純爺們,很少跟女孩子相處。
但要說到厲害這個問題嘛……
“誰最厲害,這還不好說……”雖然他傾向于是金,畢竟會長可是親自評價那家夥是當世前五強。
“但最讨厭的一定是【鼠】那家夥沒錯了!!!”康宰忽的氣勢沖沖,仿佛隻是想起那個令人厭惡的家夥,額上就青筋暴起,眼球也氣得凸出。
“鼠?”伊芙困惑。
“就是帕裡……”
康宰話還未說完,“滋——”伊芙的口袋裡,手機再度震動起來。
她忽的驚覺,立馬掏出來一看,果然是酷拉皮卡!
糟了!他之前都打過好幾次電話了,可她一直顧着跟旅團動手,都沒有接!
他肯定要擔心了!
“抱歉,我先去接個電話!”伊芙再也不顧上其他,一溜煙沖出大廳,跑到了走廊上。
帶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接通電話。
果不其然,電話一接通,酷拉皮卡就大聲問道:“告訴我……伊芙琳,你現在在哪裡?!!”
“你還好嗎?有受傷嗎?!你到底為什麼要跑到勾德沙漠去?!芭蕉說是你把費婕的屍體帶出來的……可你為什麼要去拍賣會?你不是說好了6号才會跟小傑他們去參加的嗎?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又為什麼突然跟幻影旅團對上?!你真的沒有事嗎?!你到底……”
酷拉皮卡連珠帶炮似的,一長串大聲問話,既焦急又暴躁,又仿佛充滿了憤怒和不解。
可當他質問般地吼到最後,聲音又像是突然啞了一般,變得低沉而壓抑。
卻又暴露出最純粹的、最深層的……擔憂和焦慮……無奈與煎熬……
就好像,他已經在深海中溺水了很久,已經難以呼吸,耗盡所有氧氣,已經沒有任何耐心,在黑暗中看不到絲毫光亮的絕望。
“回答我……”酷拉皮卡的聲音壓抑在喉間。
又忽然變大,仿佛再也無法克制和保持理智,任由情緒宣洩出來。
“到底是為什麼……這麼長時間一直不接電話?!我還以為你……!!!”
他又突然頓住。
像是斷線了一般,變得安靜無聲。
更像是害怕說出那讓人絕對無法接受的悲慘結局。
而變得一片死寂。
早在勾德沙漠上,得到伊芙提示窩金身上有念線時,酷拉皮卡就反應過來,伊芙本人一定就在附近!否則她不可能會看到這種事!
可她在哪裡?她又為什麼要跟過來?她的目的是旅團嗎?她還在跟他們沖突嗎?又或者……?!
一連串的疑問在他心頭不斷盤旋,讓他焦慮無比,如果不是身邊有旋律、史庫瓦拉和隊長他們,反複焦急地催促他開快點,要完成□□交代的任務,他肯定立即轉頭去找她!
他甚至産生了一種無法抑制的懊惱,既埋怨自己的無能,又懊惱伊芙為什麼總是将自己置身于險境?為什麼總是不能讓他安心?他到底該怎麼做才會更好?
幻影旅團早就發現她是绯紅眼的窟盧塔族人,他根本預料不到他們再見到她時,到底都會對她做些什麼!!
他真的接受不了……如果連她也……
可忽然間。
一聲非常輕聲的、溫柔的道歉,出現在他的聽筒中。
“對不起,酷拉皮卡……我讓你擔心了。”
在這一句話之後,聽筒中又忽然靜默了很久。
就好像是,說出這句話的人,自己也感覺不知所措般,不知道該如何能讓他放心,讓他安心,讓他不要那麼生氣……
電話那頭。
在說出了道歉那句話後,伊芙的表情有些呆呆的,怔愣的。
像是完全沒想到酷拉皮卡竟然會這麼焦慮,這麼擔憂,近乎快要喪失理智。
就像是,于他而言,她如同他的生命般同樣重要,不可舍棄。
讓她蓦然的……感覺到些許的心酸。
心髒像被泡在溫暖的泉水之中,被柔和蕩漾的水波包裹,讓人沉浸其中。
……她有時候甚至不太理解,酷拉皮卡幹嘛要這麼重視她?
因為,這個人……應該更多地在意自己、重視自己才對啊……
“真的很抱歉……”伊芙又說。
這一次她的聲音大了些許,更認真了許多。
“之前是我疏忽了。當時的情況有些特殊,因為飛坦他們發現了我,并朝我追過來……我擔心被幹擾,所以将手機靜音了。”
“但你放心!”伊芙又立即說道,就像怕他更加擔心,“我現在已經沒事了,真的!我身邊有獵人協會十二地支的兩個人……他們及時出現,阻攔了飛坦。我現在在獵人協會的飛艇裡,也沒有受傷。”
伊芙又細細的、柔聲的、認真的、完完整整地給酷拉皮卡解釋了所有的來龍去脈。
有關永生教與【不死病】斷指的事情,有關绮多的委托,有關枭已經被她抓到手,事情很快就将迎刃而解……
所以……
酷拉皮卡也不要再擔心了……也别再,害怕了……
“……”酷拉皮卡忽然安靜了下來。
他一時之間,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伊芙并不僅僅是他流落在外的族人和同伴,更不僅僅是他單方面認定的家人般的存在,她其實……還有更多其他的人際關系,還有更多與别人的深刻羁絆……
甚至,他和她認識……本來也不過才兩個月而已……
在更漫長的時間裡,在她過往的人生長河中,她早就有了其他更重要的、值得看重的東西……
他又應該……如何跟那些相處呢?……
他怎麼以前從未發現……原來自己竟然也是如此容易嫉妒而又狹隘的家夥?……
她甚至是那類容易心軟的人,以後一定還會像這樣因為别人的事而陷入危險……
“你總是……很亂來……”酷拉皮卡忽然低聲說。
可其實……這并不是他要說的……
可是,聽到他這麼說,伊芙卻突然柔聲笑了:“真是的,要這麼說的話,在這一點上,酷拉皮卡才是不遑多讓吧?”
“因為,我隻是搶了一個旅團的目标獵物呀,可酷拉皮卡可是直接搶走了人家一名團員呢!”
真的超級小巫見大巫的哦!!!
酷拉皮卡幾乎能預見到,她此刻說這句話的表情,一定是氣鼓鼓又很調皮得意的模樣,讓他既無奈的,又自然而然的,露出微笑。
他忽的止步,站在深沉深夜裡,被月色映照的遊樂場前。
他看着頂頭燦爛的漫天星光,那裡的每一顆星星,都像是寄托了一個人珍貴的思念。
可恰在此時,伊芙說道:“哇哦……今晚的夜色真的好好呀,酷拉皮卡你快擡頭看看,星光超級燦爛的,繁星綴滿天空,真的很漂亮。你可以把它們當成,像我一樣在看着你哦……”
“嗯?說到這裡,讓人有點生氣耶。”她又忽然氣鼓鼓的嘟哝。
“都怪那個讨厭的永生教和不死病斷指啦,還有那個讓人嫌棄巴巴的幻影旅團,總是出來瞎蹦跶,害得我都不能和酷拉皮卡一起看星星看月亮,探讨詩詞歌賦和人生哲學……哼!”
她重重地哼了一聲,又忽然笑道:“果然……我還需要更厲害一些,這樣才能把這些麻煩通通踢掉,也讓酷拉皮卡對我更加信任!”
“啊,對了!我跟你約定,怎麼樣?”她的聲音忽然變得燦爛,就像是漫天的星光,又像是皎潔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