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這麼問,少年這才反應過來,下意識摸了摸臉。
果然是濕的。
白皙的皮膚一下子就紅了,時尋支支吾吾說不出緣由,狼狽地用袖子擦了把臉,帶了點鼻音:“謝謝你,我太感動了。”
狗都不信的拙劣理由。
方綏知沒笑,淡淡點了下頭,手指下意識撚了撚,濕潤的觸感傳到其他手指,心底轉瞬即逝,他若無其事地将手揣進褲兜,轉身就走。
少年連忙小跑着跟上。
方綏知懶得理他,直到兩人踏進了同一間教室,才多看了眼身邊的少年。
白月光太不近人情,連班裡的同學都沒認全。
“宿主,‘方綏知’有輕微臉盲。”系統解釋道。一個兼任風紀委競賽生高三生三重身份的大忙人,能記住他這個小透明才怪。
進門第一個位置就是時尋的座位,體育課,大家三三兩兩去了操場,教室裡隻剩下兩人。
見少年坐在座位上,方綏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不去上課?”
“我在教室做作業。”少年生怕白月光誤會自己逃課,連忙解釋,“和班主任請示過了,我晚上不上自習,所以......”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作為一個要勤工儉學湊夠平時花銷的人,時尋的晚自習被兼職占據着,學習緊張,他不得不争分奪秒地學習。
原主聰明,但并不是不需要努力。
哪來這麼多天才。
高三自習請假去補課的人很多,方綏知顯然隻是順嘴問了一句,得到回應後便回了座位——靠窗最後一排,和自己成了個對角。
少年像是想問自己不去上課的原因,但不知為何沒有開口,看了他兩眼便低下頭刷題了。
在今天之前,方綏知甚至不知道班裡有這号人物,今日知道了,但也不在意。
鈴聲響起,朝氣蓬勃的同齡人三三兩兩走進教室,風扇嘎吱嘎吱轉着,很快,聲音被紛雜的聊天聲蓋住,有風從窗外吹進來,樹葉的味道同熱意一同刮進來,被熱騰騰的人氣淹沒,再從另一邊的窗戶吹出,窗簾被揚到走廊。
時尋心無旁骛地刷着題,沒一會,門口忽然有人喊他。
走廊的男生逆着光站着,光從高挺的鼻梁劃下,頭發特意做了造型,左耳帶着亮晶晶的黑鑽耳釘,桃花眼看過來,未語先笑,比身上的名牌衣服還要耀眼,幾十萬的手表都抵不過他的笑。
這個世界的渣攻眼中甚至看不出對原主的厭惡,連特殊的情緒都沒有,時尋是貓是狗,是花是草似乎對他來說沒有區别。
在一衆穿着短袖的同學裡,長衣長褲的時尋備受矚目,他将劉海往兩邊撥了撥,露出晶亮的眼睛:“瑞澤。”
“你方才怎麼沒來籃球場?”陳瑞澤是唯一一個不會遠離他的,他和誰都是朋友,時尋不會對他造成丁點影響,“你不知道,沒看見你我有多難過。”
對方故意做了個“西子捧心”的動作,自己率先笑起來,見時尋低着頭,慢慢收斂了笑容,不陰不陽道:“怎麼不笑?”
少年眼底滑過驚恐,他生疏地扯出一個笑容,幹笑了兩聲。
“這才乖。”陳瑞澤勉強滿意,“我還以為阿尋不喜歡我了呢。”
這句話是時尋的死穴,少年恨不得将心都剖出來給他看,告訴他自己喜歡他,最喜歡他,隻喜歡他。
時尋纖密的睫毛顫了顫,勉強扒拉到邊上的碎發再次蓋到了眼睛上,很紮。
“我......”作為陳瑞澤兩年的小跟班,時尋就是沒錢都會找小賣部老闆賒賬,“沒錢”兩個字在他舌尖滾了一圈,最後道,“賒的賬太多了,老闆讓我繳清。”
陳瑞澤看起來心情很好,時尋眼尖地注意到樓梯口有兩個從未見過的女生頻繁地朝這裡看來。
他不在意地抽出兩張紅的:“下不為例。”對方像是想拍拍他的頭,餘光瞥見他破破爛爛的内衫,懸到一半的手自然垂下了。
意外之喜。時尋喜滋滋收下。
不過時尋是不會忘記渣攻在原劇情裡把原主害到絕望跳樓的結局的。
記憶裡,一身定制西裝的男人将厚厚一沓鈔票塞進兔耳女郎的“事業線”,輕飄飄地看着找到會所的男友:“阿尋,人死不能複生,我現在有事,改天安慰你。”
明明隻差兩萬塊,陳瑞澤連買個袖口都不夠。
唯一慶幸的就是渣攻因為對原主的記憶還停留在“垃圾堆小孩”,因此嫌棄地沒有碰過他。
臨走的時候,陳瑞澤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坐在教室最裡面的少年,對方卻連頭都沒擡一下。
于是他撇撇嘴,丢下一句“假正經”便離開了。
一個是女友換得比衣服還勤快的風雲人物,一個是品學兼優的五好學生,兩人似乎不會産生任何交集。
原劇情中白月光着墨不多,不過時尋知道,陳瑞澤那份仰慕從上大學開始就變了質,隻是他的魅力在方綏知那失了效,對方拒絕得幹脆,這也是陳瑞澤開始談男友,并且男女通吃的最主要原因。
時尋的評價就是:“前面後面都用,糞缸都比他幹淨。”
眼下,導緻渣攻變彎的罪魁禍首沉浸在題海中,直到上課鈴再次響起都沒有擡一下頭。
安哲恩一身臭汗仰着頭喝水,見時尋來,一臉嫌棄地要讓開,誰料剛站起來,打打鬧鬧的男生将戰局擴展到了教室前面,這一撞直接将時尋撞到安哲恩身上。
“操!”沒等安哲恩繼續下去,隻見自己的同桌便飛速起身,小聲地說了句“對不起”,坐回自己的座位,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翻開了課本和習題冊開始學習。
他忽然不爽起來。
“你做什麼?!”壓在手臂下的課本忽然被抽走,少年被吓了一跳,狐狸眼瞪圓了看他。
“沒幹嘛。”在對上那雙眼睛時,心中的惡氣忽然散了。
安哲恩前兩周剛搬上來,與時尋交情不深,對他的态度也是随大流的,眼下被那雙清澈的眸子看着,忽然覺得......有點可愛是怎麼回事?
安哲恩将課本還給對方,搓了搓了臉,忽然感覺手臂被什麼怼了一下。
又一下。
好像是以為自己沒感覺到,那力道一下比一下用力,安哲恩都要懷疑時尋是在報複他了。
他鼓起眼睛,兇神惡煞地瞪了過去。
少年被他的表情吓得縮了縮,劉海遮住了眼睛,他不敢說話,手也僵在了原處,在兇巴巴的少年看過去時一抖,要縮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