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甜的!
時尋無法遏制地想到上個世界楚南明黑暗的糖水雞蛋。
他表情僵了僵,臉埋在碗裡,半晌沒擡起來,方綏知靜靜地等着他的回應,總算等到了一句:“我很喜歡這個味道。”
語氣裡似乎帶着咬牙切齒,但是方綏知顯然已經沉浸在“我很喜歡”中不可自拔,他坐了下來,嘗了一筷。
然後......硬生生咽了下去,眉頭緊鎖。
好在方綏知還沒有自戀到以為時尋是由衷誇贊的地步,見少年還要扒拉,趕忙制止:“倒了吧。”
他抿了抿唇,一貫鎮定自若的臉上露出一抹不自然“抱歉,我不太會做飯。”
見少年低頭不語,他将對方的碗拿了過來,倒進垃圾桶,剛想說“要不還是點外賣吧”,就見少年眼圈紅紅地看着他。
時尋此時已經起了殺心。
為什麼會有人在白菜葉子底下蓋辣椒啊!
他絕對想不到方綏知是擔心他感冒,靈機一動添了根辣椒進去,為的是給他驅寒。
沒想到寒沒驅上,倒是把時尋辣得不清。
“你......”纖長的睫毛被淚水染得濕漉漉亮晶晶,一簇簇沾着,似乎是他的注視,少年紅了臉,看起來鮮活了不少。
就連微張的嘴唇看起來都紅潤了。
他将紙巾盒遞給時尋,很快,紙巾上暈出兩團水漬。
“對不起。”少年的聲音細細軟軟,帶着鼻音,“除了奶奶從來沒有人給我做過飯,我太感動了......”
就這廚藝還是進化學實驗室吧,給人類做貢獻了。
方綏知顯然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錯愕罕見地上了臉,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見時尋又抽了張紙擤鼻涕,才回過神。
“我也沒有給别人做過飯。”他說。
父母都是科研人員,小時候的方綏知是保姆帶大的,可那保姆手腳不幹不淨,對他也越來越敷衍,方綏知便做主辭退了他。方父方母知道後誇贊他“小小年紀就能做決策”,給他買了很多天文模型,可沒有一個人想起再給他找個保姆。
上帝給了他完美的一切,然後将下廚這扇窗用水泥堵死了。
上學的時候能在食堂解決,其他時候不是點外賣就是面包牛奶應付一頓。方綏知不重口欲,在嘗試了幾次都做出黑暗料理後,便放棄了。
順遂的人生帶給他的是近乎為零的試錯耐心。不合适就放棄,這才是他的人生準則。
興許是第一次有人來他家,又或許是時尋的表情太過真誠,讓他起了下廚的心思。
他本以為會聽到對方客套的吹捧或是毫不遮掩的吐槽,可對方在聽到這句話後,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所以說,我是第一個吃你做的飯的人嗎?”少年似乎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身體微微前傾着,黑潤的眸子裡滿是欣喜。
“......是。”
對方旋即笑開了。
他從未見到對方笑得這樣開朗,仿佛這是什麼落到他身上的殊榮一般,幸有容焉的模樣讓他覺得好笑。
他忽然想起先前教室裡總是有人在背後議論他,很不屑的語氣,而且時尋在學校總是獨來獨往的,除了前段時間那個高個子男生之外,他沒有看到他和誰關系近過。
還有那個高二的男生。
方綏知想到對方施舍般的語氣,霎時感覺到吃了蒼蠅般的惡心。
連拒絕巧克力都會讓他難過的人,真的體會不到善意底下藏着的嘲諷嗎?可時尋緊緊握着這麼微小的善意,像攥着救命稻草。
那笑容忽然刺眼起來,他從裡面看出了小心翼翼的讨好。
方綏知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隻覺得胸口很悶,在對上少年閃着激動的眼睛時,那種郁悶感更甚,仿佛下一秒就要從心口跳出來。他想要惡狠狠地将少年捏扁搓圓,看對方感激的眼神被水蒙蒙的霧氣蓋住,染上祈求,直到他再也不敢對着别的人露出這樣明媚的的笑容為止。
時尋見他一直沉默着不說話,以為他被自己的廚藝打擊到了,善心大發道:“我去做飯吧。”
方綏知回過神,面前的人笑嘻嘻地看着他,不複學校裡沉悶的樣子,有些.....可愛。
他這是怎麼了?方綏知的心跳得更劇烈了些。
望着他期盼的眼,他說不出拒絕的話,或者說,喉嚨被鎖住,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他隻想抱住他,如果時尋願意的話。
最後,他點了點頭。
時尋起身,方綏知也跟着起。
不過沒有進廚房,站在門口靜靜地看着他的忙碌的背影。
少年動作比他熟稔多了,牆上挂着的圍裙被他取下來,娴熟地在腰後系了個蝴蝶結。
腰很細。
自己的衣服對他來說還是大了,這動作讓衣服往一邊滑,骨感的肩膀露了出來,在燈光下泛着潤澤的光。
肩峰微微突着,在平直的肩膀上頗為顯眼,像是專門供人摩挲的地方;蝴蝶骨頂端暴露在空氣下,還沒等方綏知細看,對方就将衣服拉了回去。
腰很細。
廚房很快飄起一陣香味。
像個賢惠的小妻子。方綏知暗暗撚了一下指尖。
要是能摸摸那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