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尋的面白如紙。
時間靜靜地流逝着,在上課鈴響起的時候,時尋終于做出了決定:“好,我答應你。”
“乖。”陳瑞澤的笑一下子真心實意起來,大發慈悲地拍了拍時尋的肩膀,“阿尋,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幾個字被刻意咬得很重,他知道在時尋心裡,“朋友”占了多重的地位。
少年沒有回應他,不過他也不在意,踩着鈴聲回去了。
接下來的課時尋上得魂不守舍,方綏知之後再說什麼他都沒有心情去聽了。
雖然是裝的。
時尋懷疑今天是方綏知人生中交流欲最強的一天,一整天下來,方綏知厚厚的草稿紙肉眼可見地癟了下去。
“我是垃圾桶嗎?”時尋接過方綏知遞過來的紙條,機械化塞進桌肚。
“白月光馬上要發火了。”系統冷冰冰道。
他還會發火?時尋好奇地觑了一眼後桌的神色。
很平靜,平靜地不正常。
因為系統這句話,時尋忐忑了一個下午,結果——方綏知走了?
等到方綏知慢吞吞挪到門口,總算瞥見一整天都不搭理自己的前桌慌慌張張站了起來,拉了拉他的衣袖。
高嶺之花這幾日實在反常,讓不少人對方綏知多了幾分關注,此時更是齊刷刷把頭轉了過來。
捏着他衣袖的手顫抖着,少年低着頭,半長的劉海擋住了他清秀的臉。
方綏知抽回手,看着對方紅得快要滴血的臉,默默把手伸了出去。
拉住。
衆目睽睽之下把人帶出了教室,帶到了走廊拐角。
少年聲如蚊蚋,漲紅了一張臉,張嘴就是道歉:“對不起......”
“沒關系。”方綏知語氣平平。
見時尋快要哭出來,才意識到對方可能以為自己真的生氣了,不由覺得好笑:“沒生你氣。”
他想了想又補充:“但是如果你還是不願意說原因的話,我真的會生氣。”
“什麼?”時尋眨眨眼。
“裝傻。”方綏知嗤了一聲,微微俯身與他平視,“為什麼不理我?陳瑞澤又給你灌什麼迷魂湯了?”方綏知醋意滔天,又不好表現出來,強壓下心頭對陳瑞澤的惱火,不滿道。
“你看,他果然生氣了吧,不要小看系統的預測能力。”系統得意洋洋。
時尋沒理他,一心一意演戲。
他臉色煞白,支支吾吾說不清楚,最後幹脆閉了閉眼:“你等我一會。”
“然後回去就不回來了?還是說要找你的陳瑞澤去商讨怎麼編一個理由?”方綏知語調裡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惱火。
少年見跟他說不通,幹脆小跑去了教室,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扯着幾張紙。
“這個給你。”時尋磕磕巴巴,“你比我優秀,比我更适合這個名額,我、我不想走捷徑。”
方綏知接過紙随意掃了兩眼,忽然想起陳瑞澤臨走之前那句古怪的“你有沒有拿到保送名額。”
怒火從心底竄起。
“這話是個人就不會信。”他冷聲道,“陳瑞澤的話是聖旨?”
時尋眼圈紅紅,看上去快哭了,白皙的脖頸也泛着粉,空空蕩蕩,讓人很想留下些痕迹。
“不、不是。”他頓了頓,輕聲道,“他需要我。”
滔天怒意像膨脹到極緻的氣球,在聽到這句話後,“砰”地炸了,徒留一地碎屑。
方綏知從沒比現在更冷靜過。腦中的思緒百轉千回,下一秒,他道:“我也需要你。”
他看見少年猛地把腦袋擡了起來,一臉錯愕。
方綏知不給他反應的機會:“你親我的時候沒想過這一點?”
“我我我那是我不小心的!”時尋着急,時尋解釋,時尋破音。
方綏知不聽。
“要是我讨厭你,早和你斷絕往來了。你猜我今天為什麼要一直糾纏你?”方綏知攥住他想要往回縮的手,“一定要我把事情擺到明面上說,你才肯給正面回應?”
少年又羞又惱,想要掙開他的手又掙不開,最後悻悻道:“你先松手。”
“一松手你不就逃了麼。”方綏知将他拉近了幾分,兩人幾乎鼻尖貼着鼻尖,“你喜歡陳瑞澤?”
若是換作幾周前的時尋,答案是很肯定的,隻是現在,他躊躇了起來,在對方灼灼的目光下别開眼。
方綏知心往下沉了沉:“他也是男的,我也是男的,喜歡他還不如喜歡我。”
聽到“喜歡”,少年好像被電了一下,又開始掙紮起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拽着他的是什麼登徒子。
“時尋。”方綏知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語氣軟了下來,“他就是個拿别人人生大事取樂的瘋子,你.......不要喜歡他了。”喜歡喜歡我吧。他悲哀地想。
少年安靜了下來,伏在他懷裡,嶙峋的骨頭硌得他手掌發疼。鳥叫、蟬鳴、腳步,呼吸淹沒在嘈雜的背景裡。
時尋最後也沒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