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緒靈聽到我道謝,看了眼隔斷後面,坐在沙發上的辜安隅,了然道,“沒什麼好謝的,他畢竟是我最重要的合作夥伴……而且,我說過你們不合适的話,Bonnie現在都還覺得是我說的話給你們下了心理暗示,才導緻你們分開。”
我啞然失笑,Bonnie還真是個單純的小孩。一段感情破裂往往是各種因素共同作用的,哪會像她想的那樣,簡單粗暴地就分開。
“你也該走了,章可易,”被麻緒靈話療之後,能量部分回歸的辜安隅不需要人陪伴了,迫不及待地趕我,“等妞妞的标本做好,我會記得叫你一起去取。”
我站在玄關處不動,一語不發,沒有走的意思。
他坐在鋼琴前,掀開了琴鍵蓋,手指在中央C落下了第一個音,“現在這種時候,還是不要跟我扯上關系比較好,你那部新劇播的挺好的不是嗎,這麼好的機會,不要錯過了……”
他指的是的《生産線》,最新一集正好播到我演的男明星範恪的重要戲份,即“表面上對女粉絲們感激涕零,暗地裡把被騙取卵的女孩叫卵妹,還用選貨物般的語氣嫌棄某個女孩學曆不夠高、基因不夠好”。
這集播完的時候,短視頻平台上全是我的臉,旁邊配着“這卵妹連高中都沒考上”的台詞,各視頻博主、營銷号、網紅用着這張截圖當封面,做了很多“娛樂圈明星究竟是怎麼看待女粉絲”的教育向視頻。
我被這部劇帶火了,我知道。
辜安隅目前醜聞纏身,我也明白。
而且我們還分手了。傻子都知道,我應該跟他保持距離以明哲保身。
我走向正在彈琴的辜安隅,他挺直了脊背,肩胛骨被手臂的動作牽動,因為消瘦而特别明顯,就像蝴蝶振翅。
一曲彈完,我從背後抱住了他。
他雙手放在琴鍵上,沒有回頭,“我不會像蘇嶼一樣得抑郁症,更不會像唐語一樣自殺,你放心吧……你喜歡茉莉花可以拿走,我爸給我寄了很多。”
“我經常想你,想得睡不着。”我嗅着他脖頸間的氣息,久違地感覺到了安心。
辜安隅任我抱着,始終背對着我,卻發出低低的抽泣聲……
我們的關系有所改善,但并未到舊情複燃的程度,更遑論和好了。
我像是他的朋友一樣,住在他家客房,幫着他把貓的用品送給需要的人,但我們呆在一起沒幾天,我就被邀請去做訪談和直播了。
是的,在我們《生産線》主創團隊和圈内資本的博弈中,資本先屈服了,為了吃我們這塊蛋糕。
隻要有利可圖,資本可以組建一整個代孕産業鍊,為娛樂圈和有錢人服務,也可以帶頭搖旗呐喊“物化子宮的下一步就是物化生命”,資本隻忠于利潤,隻要有利可圖……
圈内那些支持過代孕的人紛紛改了口,已經代孕了的人則安靜如雞,避免被這股打擊代孕的風氣揪出來當典型打倒。
不過娛樂圈資本也在用娛樂性消解我們這部劇的嚴肅性,許多“《生産線》某演員如何如何”“調查記者工作穿搭”“省三甲産科主任才是時間管理大師”“我考上高中了,不是沒文化的卵妹了哦”“卓謙範恪‘牢底坐穿’cp”等等……與《生産線》内容相關,内核偏離的内容大批湧現,這部劇原本強烈的攻擊性就這樣被消解,變成了又一部“時尚單品”,隻因為這樣做更有利潤。
這次直播和訪談,估計也是娛樂性質的,奔着消解攻擊性去的,但沒辦法,想要讓更多人看到這部劇,我們劇組從上到下都隻能乖乖聽他們的,因為宣傳口掌握在他們手裡,也因為拍這部劇的人不是隻有精神追求,也要吃飯。
周五,我們這些主創齊聚播放平台提供的演播廳直播。我再度見到了廖知佚,因我們的“作奸犯科”cp很受歡迎,主持人時不時把話題往這上面引。
我沒有向他們所希望地那樣,跟廖知佚大賣特賣,我說出口的話盡量落在劇的主旨和角色本身,避開cp感情之類的東西,但這也沒有逃過剪刀手們的二創,“作奸犯科”cp成了《生産線》相關詞條的熱門。
如果是别的題材也就罷了,但這是女性覺醒題材,我們兩個的cp火了,這就太不像話了。
[全劇上下那麼多女的不夠你喜歡,非要挑的出兩個男反派來舔?]
[沒否認卓謙範恪都該死,但不妨礙我嗑他倆]
[嗑吧嗑吧,下一個被叫低學曆卵妹的就是你!]
[人劇分離謝謝,兩位演員又沒有代雲。]
[兩位老師明明可以保持沉默,但還是站出演了這部片子為女性發聲,感動!男性也可以參與女性主義!]
[現實的女性感動不了你、女導演女制片女編劇女主演女反派塑造了這部劇的女性也感動不了你,兩個僅僅做好本職工作的男演員反倒感動你了是吧?!]
……
諸如此類的争議不斷,而争議,其實也是資本利益最大化的一環……
這一次,我和廖知佚真正地站在了風口浪尖之上,我們的一舉一動都被關注,我們的過去被翻找出來,成為這場無休止争吵的雙方的論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