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兩人一個站在樓梯下,一個站在樓梯上,都一動不動緊盯着對方,似乎在玩“1234木頭人”,誰先動身誰先慫。
不過她倆沒動,地動了。
來珺忽然感覺腳下一晃,她身子前傾,幾乎要滾下樓梯。
她一把抓着欄杆,靠在了上面,暫時穩住了身體。接下來又是一晃,整棟樓都顫動起來,看那架勢,像是在跳踢踏舞,還跳得節奏分明。
來珺提着的心猛烈跳動起來,她快速收集周圍信息,試圖做出判斷——在神經世界,突然晃得這麼厲害,第一種可能是地震,和現實世界一樣。
不過她移入前問過王侃,确認沒有意外發生,這意外便包含了“天災人禍”;況且前天晚上她就在珞玉市,很清楚本市風調雨順,沒有“災禍”的新聞報道。
而且就算是區域不同,珞玉市的郊區正好震了下,那這裡的居民應該有反應,紛紛往外跑才是。但這都搖了幾波,隔夜飯都能給搖出來了,來珺卻連一點人聲都沒聽見,整個樓棟的居民相當淡定,好像感受不到“地震”的威力。
那這就說明是第二種情況,信息讀取不穩定,出現了“神經世界波動”。
意識師雖然可以進入大腦讀取信息,但并不是一帆風順,就像是蹭鄰居家網打遊戲一樣,信号經常不穩定,一不小心還容易斷掉,眼睜睜看着自己被敵軍錘死在戰場上。
來珺以前也遇到過劇烈波動,這和來訪者的意識狀态有關。雖然移入前,她們一般都會實施催眠,讓來訪者處于一個相對平和的狀态,并且回憶需要尋找的信息,但免不了會出現波動的情況,這就是考驗意識場穩定性的時候了。
又一陣晃動襲來,來珺的肚子直接撞在了樓梯扶手拐彎處,一陣鑽胃的疼,從腹部蔓延到胸口,她感覺像被人憑空打了一拳。
似乎是為了應景,樓道裡的燈還滅了,危險和黑暗同時将她包裹,她隻好一手抓住扶手,一手去拍聲控口,一時間狼狽非常,顧此失彼。
在暈眩之中,來珺餘光一掃,發現樓梯下的面具女郎還站在原地,雙手背在身後,那背脊挺拔得,堪比站軍姿,絲毫不受這波動的影響。
來珺雖然身子已經無力招架,但腦子還在轉動——她之前懷疑這女郎是真實世界的人,潛伏進了王侃的頭腦中,但現在看來是多慮了,如果是“外來人員”,怎麼可能不受神經世界波動的影響?
為了迎接下一輪波動,來珺雙手攥住扶手下的鐵欄杆,她收了神,将精力集中在自身——得穩住下盤,不然真的可能被彈出去,那感覺當真是酸爽無敵,像是有人從腦子裡扯了根橡皮筋,拉到極限後再一松手,“啪——”的一聲,腦瓜仁都能給彈成豆腐漿。
來珺做好了被晃成腦震蕩的準備,但新的波動遲遲沒來,世界又恢複了和平。
她深呼一口氣,胸腔裡的五髒六腑,被晃得如同氫氣球,過了好一陣才安穩下來,還好沒漏氣。意識場轉移時,她最頭疼就是神經波動,結果這回就正好給她碰上了,還是在這麼微妙的時刻。
來珺垂眼看那面具女郎,見她仍舊是穩如泰山,心裡頓時有些不悅:剛剛那陣晃動,自己被晃得七葷八素,而她居然氣定神閑,還擡頭一直看着自己,怕不是在看自己笑話?
面具女郎如果是信息人,本身就存在于神經世界中,便感受不到波動,卻見來珺一副晃來晃去、要死要活的樣子,怕不是以為她抽了風,面具後的該不會是關愛智障的眼神?
想到這一點,來珺心裡頓時不爽,她擡手理了理頭發,提了提衣領,試圖挽救即将碎成一地的高冷氣質。
恢複了往日的淡定自若後,來珺邁開步子,不緩不慢地往下走,同時嘴裡開問:“你好,請問你是住在這棟樓嗎?”
面具女郎目視她往下走,沒有答話,身形巋然不動,像一尊雕塑定在原地。
問題直接被無視,來珺有一絲惱意,擡步繼續往下,心裡盤算着,這女人若一直不答話也不動作,那她等一下是直接繞過她,還是伸手撓她呢?
她還沒盤算出個結果,在她走完最後一層台階前,面具女郎身形倏地一動,腳尖一轉,電光火石間,便往樓下閃去。
來珺一愣,這變化太快,猝不及防,她反應過來後,連忙追了上去。
她就在三樓,一共下了五段樓梯,左右不過幾秒的時間,可她沖出單元門後,卻找不見那女郎的身影。
那人再一次消失不見了。
來珺在樓門前轉了一圈,确認沒人,便快速回到對面的圍牆後面。
摩的師傅等得度日如年,差點都要喊樓了,見她終于回來,頓時喜形于色,抓住電瓶車龍頭就準備上路。
來珺看向居民樓的方向,問道:“師傅,你剛剛有看到一個女人嗎,她戴着面具,穿一身長款黑衣?”
師傅搖了搖頭。
“那你看到有人進出那棟樓嗎?”來珺指向居民樓,圍牆離那兒不遠,在視野範圍内。
師傅當即否認:“肯定沒有,剛剛我看你進去,就一直眼巴巴盯着,等了好久才見你出來!”
來珺眉頭皺起:“你的意思是從我進那單元樓,再到出來,你一直看着門口,沒有看到任何人出入?”
師傅點了點頭,同時面部開始扭曲,眼角和嘴角差點扭到一塊,身體都縮了一圈,在大熱天的發起抖來。
“你是不是在裡面看見了什麼呀……媽呀,你不要吓我,我膽子小,這車錢我不要了還不行嗎……”
說着,他抱緊了電瓶車頭,腳一蹬便準備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