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包括你平時看到的街道、路标、建築等,在看它們的時候,你的大腦會根據以往經驗,形成一個預判,你不用分析就能知道,這個是路标,那個是紅綠燈,也就是腦中構建的内部模型。就比如這幅畫,你認為你看到了這幅畫,其實它是你大腦的内部模型,而不是你親眼看到的原始信息。”
王侃聽完,三觀得到了刷新,他瞅了瞅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眼前的畫,有種不真實感。
來珺知道他開始懷疑人生了,便及時掐住他懷疑的小火苗:“不過你不用擔心,這幅畫采用了特殊畫法,生活中這種情況很少,不用對現實世界産生過多懷疑。”
其實真實世界和大腦感受到的世界,差别大着呢,不過來珺沒功夫給他詳細解釋,不然意識咨詢,就變成了意識輔導班了。
“哦……我懂了,就是以防萬一,我還是去驗證一下,照着您給我的地圖,從頭到尾走一遍,确認無誤後,再将線索提供給警方?”
來珺點了點頭,眉眼舒展開來,仿佛在說“孺子可教也”。
“孺子”王大叔打開了手機,剛好收到了路線圖,他用手指滑動看了一遍,邊看邊回想,最後眼前一亮:“哎呀,就是這棟居民樓,我記憶裡就是這地方!”
來珺将測試畫收起來,佯裝随意地問道:“你前晚載着嫌犯,一路上是不是看見了個女人?”
王侃還沉浸在路線圖裡,樂滋滋的,“女人呀,一路上行人很多,看到好多個呐!”
來珺心裡一緊,如果他看到過那個面具女郎,一定會印象頗深,一提就會想起來,不會像現在這樣漫不經心。
“那你記憶中,有沒有一個戴着面具的女人?”來珺還不死心,又換了個問法。
她猜測,面具女郎或許是某個電影中的角色,電影的背景和前晚行車的背景有幾分相似,所以王侃的大腦将兩個場景聯系起來,出現了人物混淆的情況——也就是串了台。
可是王侃聽她這麼一問,停下了手中動作,表情略微嚴肅起來。
“戴面具的女人?啊?為什麼要戴面具呀?”
來珺默默歎了口氣,猜測失敗,最後一種可能性被滅了。
王侃見她面色陰晴不定,忽然害怕起來,大嗓門像個喇叭,将聲音中的緊張都放大了幾倍。
“老師,您是不是在我的大腦裡發現了什麼?嚴重嗎?我還有救嗎?”
他剛剛還喜出望外,抱着手機如同抱着十萬大獎,轉瞬就面如菜色,恨不能抱住來珺的大腿,讓她務必“妙手回春”。
來珺手撐在桌沿上,揉了揉額角,忽然發現這位大叔是個人才,腦中出現一個面具女郎,讓他給緊張出了“腦癌晚期”的效果。
她現在心裡也鬧騰,不過好在平日裡冷淡慣了,此刻将慌亂往心裡一藏,眼神一定,強大鎮定的氣場又回來了。
“你不用擔心,剛剛那個問題,隻是一個小測試而已。”
王侃一愣,“那測試結果是什麼?”
“測試出你神志清醒,可以離開了。”
王侃松了口氣,再三謝過來珺,承諾說隻要領到獎金,就花重金請她吃大餐。
他一走,郝岸便進來收拾屋子,在移意期間,他會定時到觀察室來查看,确保意識師和來訪者的生命體征正常,并且記錄下移意期間,來訪者的大腦活動變化。
“珺子,這次進去沒遇到什麼意外吧?”郝岸将大腦檢測儀推回原處,向來珺投來慰問的眼神。
進入神經世界後,意外時常有,偶爾特别多。
上次意識場轉移時,來珺直接回到了古代,因為來訪者想解開“前世的身世之謎”,而他前世是個官老爺。來珺到他腦子去轉悠了一圈,差點被賣到大戶人家當妾。
雖然事實證明,所謂的前世記憶,不過是那位來訪者童年時看過的電視劇情節亂入,但來珺卻是結結實實糟了罪。
不過和這次的遭遇比起來,她倒是甯願被賣到大戶人家去,妾是不可能當的,不過她可以去客串一下丫鬟,幫忙打掃一下宅子。
此刻聽到郝岸的關心,來珺站起身,長呼了口氣:“走吧,到我辦公室去,有事商量。”
十分鐘後,來珺坐在辦公桌後,郝岸和丁冬在她對面,一起向她投來慰問的眼神,等着她分享本次的悲慘遭遇。兩個人還備了瓜子和花生,準備邊聽邊嗑,比收聽“午夜恐怖故事”還開心。
來珺現在手尖發涼,便端起了茶杯捂手,順帶優雅地喝上一口,壓住心裡的慌亂。
“我這次意識場轉移,看見了一個女人,造型比較特殊。”
丁冬“嗯”了一聲,出于職業習慣,快速拿出了數位闆,随時準備開畫。
“她戴着個冷白面具,身穿黑色長衣,腰間有一圈祥雲花紋。”
郝岸和丁冬聽着,沒有任何反應,也并不覺得奇怪。畢竟來珺以前的經曆,比這離奇的多了去了,獅面人身的造型都見過,還怕個戴面具的?
來珺雙手攏住茶杯,目光淡淡,此刻面色有些蒼白,急需打點腮紅提提色。
“她全程沒有說一句話。我和她近距離見了一面,當時正碰上神經波動,我晃了,她很穩。”
郝岸撐着下巴,聽得眼神迷離,有點打瞌睡了,“嗯對,信息人不受神經波動的影響。”
“之後我向她走過去,她突然轉身離開,消失不見了。之後我問其他信息人,信息人沒有看見她。”
來珺語調一路平緩,沒有任何起伏,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背乘法口訣表,“出來之後,我問了來訪者,來訪者不記得她,他确定記憶當中,沒有這麼個女人存在。”
她說完,喝了口茶壓壓驚。
郝岸聽着,雙眼逐漸睜大,他眼睛本來就大,再一大睜,整張臉差點隻剩下眼睛,把鼻子嘴巴都擠沒了。
“啥!你的意思是信息人看不見她,來訪者也沒見過她,隻有你看得見那個女人?”
來珺:“目前看來,是這麼個意思。”
郝岸把手裡的瓜子一放,沒心情嗑了,神色很是凝重:“珺子啊,怎麼會這樣呢?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你身上啊!?”
丁冬不明所以,她主要負責速寫工作,對神經世界的了解,不如郝岸來得深,急忙問道:“咋啦?你這副臉色是什麼意思?一個戴面具的女人,就把你吓成這樣!?”
郝岸看向她,眉頭緊鎖:“這種情況是意識入侵,珺子的意識被人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