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7日,星期一,距離來珺第一次遇到白木青,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
不過一個星期前,是白木青在舊燕巷蹲守她,而如今掉了個個兒,是她在巷子裡等白木青。
上一次談妥後,來珺要了她的聯系方式,以後有什麼事,就直接在微信上發号施令。
白木青的頭像是幅陰陽圖,下面配了行字:珞玉風水師起名測字服務。
她朋友圈公開,全是雞湯派算命文章,比如《命理大師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兒》,還有《今年,讓風水大師手把手為你改善桃花運》,或者《手相的秘密,你怕了嗎?》。刷她的朋友圈,就像在看“神婆公衆号”,定期推送,玄幻雞湯質量保證。
來珺在舊燕巷等人時,閑着無聊便打開了她的朋友圈,覺得沒有看頭,劃拉了幾下就退了出去,發現她人還沒下來。
昨晚她倆約好7:30在王二姐家燒烤邊見面,會和後一起前往意研所,來珺早到了7分鐘,忍住了沒催她,一直站在電線杆邊等,結果這都快29了,還沒見個人影。
她點開了白木青的頭像,雙手飛快打出一行字:友情提示——試用期期間,遲到一次扣10分,滿分100,60合格。
結果消息剛發出去,她一擡頭,就見那人迎面走來,身後伴着晨輝的剪影。
白木青身穿一件長袖薄款襯衣,綠色斜杠花紋,脖子上戴着串項鍊,銀亮發光; 下面是條長款牛仔褲,腳下踩了雙皮鞋,擦得锃光瓦亮,過于耀眼。除此之外,在她襯衣胸口,還吊着串黃果蘭,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搖擺。
衣品這一塊,可謂是拿捏得非常死。
她邊走理頭發,将長發高高紮在腦後,整個人精神勁兒十足:“早上好啊,靓女!”
這一句雖是普通話,但夾雜着濃濃的粵語味道,像是路邊的擺攤仔,見了漂亮妹妹想要勾搭一番。
來珺注視她迎面走來,親眼目睹了她這一身中老年打扮,又親身感受了她潇灑自信的走路姿勢,還親耳聽見了她熱情洋溢的招呼。
周圍已經有路人經過,時不時看她倆,她差點沒忍住轉頭就走,真的擱不下嫩臉,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和這人認識。
本來她還想着,這第一天合作,白木青也算是個人才,自己要克制一下,對她稍微客氣些,為日後建立良好的上下級關系奠定基礎。結果沒想到,這才剛一見面,她就要差點破功——實在是看不慣這人的又窮又浪。
為什麼有的人明明那麼窮,卻可以那麼浪?
難道上輩子是太平洋,承包了所有的浪?
來珺沒回應那聲招呼,不過也好歹憋住了沒轉身離開,就站在電線杆下,等着她踏着自信放浪的步伐而來。
白木青沒察覺到哪裡不對,走到來珺身邊後,看了看手機,頓時喜笑顔開:“剛好七點半,我踩點踩得真準!”
來珺将一口老火憋回嗓子裡,盡量讓語氣平緩一些:“我昨天不是讓你穿得好些?”
聽她這麼一說,白木青立刻低頭打量自個,确認了一遍,發現完全沒有問題,甚至還超常發揮了。
“是呀,這些都是我最貴的衣服,我為了讓全身的總價高一些,專門戴了這條項鍊,”她将銀鍊子一扯,“有180呢,平時我都舍不得戴。”
來珺無聲地歎了口氣,是她失算了,她早就應該領悟到一點——對于白木青,應該是叫她“穿得正常一些”。
因為她這人的審美,和正常人不大一樣。來珺本來想說是“直女審美”,但仔細一想,人家直女的審美好着呢!
又想說是“姬佬審美”,但仔細再想想,人家姬佬的審美更好呢!
所以隻能說白木青天賦異禀,從衆多女性中脫穎而出,自創了一個審美流派,以“土肥”為審美核心,以“狂亂”為搭配原則,穿上後散發出一股濃厚的“無錢階級”氣息,那是一種視金錢為糞土,視時尚為土糞的精神!
這股精神已經深入到她的發膚之中,來珺自知無法大改,所以隻要退而求其次,讓她微調一下。
“這樣吧,你把你的裝飾品都取下來,這樣會好一些。”
“也行。”白木青知道她是老闆,她說了算,于是立刻将銀鍊子取下放兜裡。
來珺瞟了她一眼:“還有胸口的花。”
“哦對了!”
白木青将黃果蘭取下,用食指和拇指輕捏着線頭,遞給了她:“送給你。”
來珺一愣:“這是送我的?”
“嗯,我樓下好住了個賣花的奶奶,我下樓的時候,向她買了一串。”
兩串黃果蘭正新鮮,米黃色的花瓣純潔無瑕,甜香從花蕊飄溢而出,不久就鑽進了來珺的鼻間。
看着兩串小花,來珺忽然呆住了,一時沒去接。
在她印象中,似乎還沒收到過花,就連意研所進行職工表彰時,都不會送花給她。因為她太過清冷,花與她氣質不符,所以一般是送玻璃或水晶獎杯,抗冷,抗凍,還耐得住獨守儲物櫃的寂寞。
白木青見她沒反應,便解釋道:“花白白的,你也白白的,挺搭。”
說着,她捏着繩頭,小心翼翼挂在來珺的手提包上。那托特包本來素色簡潔,如今多了個自然挂飾,一下子顯得活潑了幾分。
來珺側過頭,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提包,看起來還不錯,她還算滿意,剛剛那股氣消了下去。
不過與此同時,白木青微微一笑,沖她擠了擠眉:“我表現得不錯吧?是不是應該給我加1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