诃息忍受着痛苦。

他在心裡喊着阿姆拉，希望他能出現，把他帶走。

他後悔了，後悔來到這裡。

人類的未來如何，他不在乎了。

他隻想離開。

可阿姆拉沒有回答他，他的心裡生出彷徨。

可這些都不是解決當下的狀況，該有的情緒。

诃息讓自己冷靜，他逼迫自己去接受這種斷肢疼痛。他深吸一口氣，努力睜開眼，刺眼的光讓他流出生理性的眼淚，在不斷分泌的淚水裡，他看到那個名為霍斯的人，如同一隻蝗蟲一般，貪婪進食着。

男人的肚子已經鼓起，可他還是不滿足，也不管能否消化，隻是一味咀嚼。

诃息不願再看，重新閉上眼。

他的思緒逐漸抽離，靈體好像從身體裡飄走。

這具身體變得越來越虛弱，他沒辦法控制，突然一個激靈，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他被徹底剝離了這具身體。

被分割出來的靈體，露出了原本的樣子。

聖潔的光如同從天而降，天使的臉龐沐浴在聖光之中，皎潔純粹。

寬厚潔白的翅膀展開，占據了大半個實驗室，诃息懸于半空，居高臨下看着眼前的人類。

正在進食的霍斯停下了動作，呆滞地望着上空。

他伸出手，下一秒，身體似被一股外力推到，直接砸向牆壁。

疼痛讓他驚醒，再次擡頭，剛才窺見的一線天光，已經消失。

就在此刻，原本躺在試驗台上的基因人，竟然坐了起來。

他看向霍斯，被淚光浸濕的眼裡，浮現出困惑。

好似感覺不到疼痛了，跳下試驗台，左腿剛剛被切割下來，剛剛長出，他雙腳落地，地上濕潤開兩個鮮紅的腳印。

搖搖晃晃走到霍斯面前，E09跪在地上，用僅剩下的左手，一把抓住霍斯的下巴，揪到自己面前。

“你的頭，不應該……在這具身體上。”

E09吐字發音都很緩慢，淺色的瞳仁緩緩豎起一條線。

……

曼麗一直在外部通過監控，旁觀着實驗室裡發生的一切。

在看到霍斯大口咀嚼基因人的身體時，她終于是忍不住，背過了身。

監控室裡幾個研究員也好不到哪裡去，都低下頭，臉色蒼白，有一個女研究員直接捂着嘴，去外面嘔吐。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發出驚呼。

曼麗擡頭，隻見監控中，霍斯的動作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呆呆愣愣地仰起頭。

他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嘴唇微張。

“把鏡頭拉近，看看他在說什麼？”曼麗抱起手臂。

“好像在說天使。”一個懂唇語的研究員出聲。

話音剛落，霍斯的身體騰空而起，直接撞在了牆壁上。

實驗室裡傳來巨響，監控室裡的人都愣了，紛紛看向曼麗，“院長，我們要進去嗎？”

曼麗眉頭局促蹙起，擡手往下擺了擺手，沒有說話。

他們沒進去。

于是，在一下秒，所有人都還處在發懵的狀态時，試驗台上的基因人醒了。

E09走到霍斯面前，掐着霍斯的脖子，毫不費力地再次絞下了他的頭顱。

那顆剛剛因為進食而變得鮮活飽滿的頭，都還來不及驚懼，已經被摘了下來。

E09看着手裡的頭，像是抱着皮球一樣，重重砸向牆體。

頭骨破裂，猩紅的液體迸出。

E09擡頭，看向監控頭，抓起頭蓋骨，像是丢鉛球一樣，砸向了那正窺探着他的鏡頭。

隻聽“咔”一聲，監控畫面黑屏。

“出事了，快叫人過來。”曼麗神色凝滞，後背突然激起雞皮疙瘩。她似有所覺，轉頭看向監控門口。

擁有高強度的門，在眨眼間，扭曲變形。

随着大門應聲倒下，滿身是血的E09，擡腿跨入。

他渾身是血，身體不斷受傷又不斷複原，整個人像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這讓曼麗不由想到了那位曾經的帝國上将白恩，那個人也有這麼個稱呼。

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後背貼着牆壁，身上的紅裙、卷曲的頭發，顫抖的身體，逐漸與那牆體融為一體，直至完全消失。

這是她的異能，大部分聯邦工作者從未見過她使用異能，甚至很多人以為她是個普通人。

畢竟，她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安全區内，被妥帖周到照顧着，根本就沒有她使用異能的場合。

作為旁觀者，曼麗親眼見證了一場不遜與白恩的屠殺。

可白恩殺死的是異種，E09殺掉的是人類。

不停的有異能者從門外湧進來，可這間房内好像下了某種詛咒，異能者在進入房間後，便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

他們無法使用異能，精神值劇烈飙升，光腦的警報聲響徹整個實驗基地。

鮮血如雨一樣從天空中四濺，被E09撕裂的斷肢如同一座小山堆在房間角落裡。

終于再也沒有異能者敢進來，曼麗拼命收緊着肩膀，睜大眼，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渾身都在抖，雙腿發軟，根本走不出去。現在隻希望，E09别發現自己。

……

白恩在阿斯瓦空間站被幾個聯邦警察發現了自己的身份，一番交戰後，他沒辦法，劫持了一巴士的乘客，逼迫空間站的人，把他送到阿斯瓦星球。

因為工作關系，前幾年他偷偷潛入過阿斯瓦星球，臨走時在聯邦大廈裡丢了一顆炸彈，之後，他便徹底被聯邦政府劃入了通緝重犯名單。

巴士到站，他借走了一個乘客的通行證，混出關口後，順了一架飛行器，直達河岸研究院。

很不巧，他剛到，就看到了實驗基地裡冒着黑煙。大門口敞開着，許多穿着白色制服的研究員從裡往外逃。

白恩快跑過去，抓住一個研究員詢問，“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霍斯教授的實驗體跑了出來，殺了很多異能者。”被他拉住的研究員臉上都是驚懼，像他這樣從小生活在安全區的人類，從未見過風浪，如今自然是覺得恐怖至極。

白恩松開了手，擡腿就要往裡走。

突然轉身，警惕地看着身後。

“莫隊長。”白恩眯起眼，咬牙切齒。

莫弧拿出一個面罩遞給他，“你想殺我，可以再等等，先把诃息帶出來。”他頓了頓，“戴上面罩，你肯定也知道，E09身上會分泌一種氣味，幹擾異能者的精神值。”

白恩握緊拳頭，但還是接過了面罩，用力扣在臉上。

……

基地大樓不停地發生爆炸，裡面時不時傳出凄厲尖叫。

在往外逃竄的人流裡，白恩與莫弧，一前一後，進入了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