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靈一中的校園裡此刻熱鬧非凡,二十多分鐘的大課間,人來人往皆低頭緊靠着低語,眼神時不時瞄向依靠在走廊欄杆邊的少年。
“真是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
“陳錫遠就是性格太溫柔了,才會被他欺負。”
“他就是個暴力狂,這種人就該滾出學校!”
“退學!退學!”
“退學”的喊話越來越大,似乎是有心之人在引領着把言語砸向輿論旋渦的中心。
暮色像潑翻的墨水瓶浸透走廊,少年倚着欄杆的脊梁彎出鋒利弧度,白色耳機線順着衛衣褶皺垂落。
當穿堂風掀起帽檐的刹那,漏進來的夕照恰好吻在他眼尾淚痣上——驚心動魄的美貌與眸中淬冰的刀鋒,構成令人戰栗的對比。
走廊飄散着此起彼伏壓低聲音的“退學”聲浪,而此刻許怿的耳機裡卻在循環着《大悲咒》,直到某個刺耳的音符驟然斷裂——有人扯住了他的耳機線。
“暴力狂還裝清高?”寸頭男生的指尖快要戳到他鼻尖了。
許怿睫毛都沒顫動半分,他突然擒住對方手腕反擰出詭異弧度,少年白皙的手背浮起淡青色血管。
“你猜,”他貼着寸頭男生的耳畔輕笑,“為什麼他們隻敢在五米外叫嚣?”
“嘶——”周圍瞬間爆發出倒吸涼氣的聲音,好幾個人躊躇着步子卻不敢上前,一個個隻敢提心吊膽地看着。
許怿,一中校霸,高一期間橫掃周圍一片混混,打過的架沒有幾十,也有十幾,是大家公認一中學生裡最不能惹的人。
許怿擡起頭來,高挑的鼻梁下薄唇輕啟,“要試試嗎?”冰冷的一句話如有實質般再次降低了周圍的空氣。
話畢,他就松了力度,一把甩開攥着的手,表情嫌棄,好像沾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一樣。
寸頭男生見狀,氣悶不已,還想要上前理論什麼,但被邊上的兄弟及時拉住了。
“算了算了,你惹他幹什麼?他連年級第一都敢揍。”
寸頭男生本就為剛才沖動而後悔不已,現在有台階下,立馬就順從地下來了,但嘴巴卻還不饒人。
許怿看着罵罵咧咧離開的背影,嗤笑一聲,從口袋裡抽出一包濕巾,慢條斯理地擦着手,姿态懶散而傲慢。
骨節分明的手指白皙修長,配上男生俊美異常的臉本來是賞心悅目的畫面,但此刻卻無人敢看,周圍的人流湧動的更快了。
直到把另一個人推了出來,這場騷動又達到了新的高峰。
腳步聲慢慢靠近,許怿擡起頭來,剛好就與人群後走出的男生四目相對。
男生的個子不高,長滿青春痘的臉上此刻青紅一片,嘴角甚至還有一絲幹涸的血迹,看上去甚是狼狽。
他低着頭,腳步匆匆地從許怿面前經過,徑直往辦公室裡走去,路過許怿身邊的時候,還抖了抖,受害者立場明顯。
許怿冷眼看着眼前的男生,舌尖頂了頂上颚,嘗到鐵鏽般的血腥味。
對方進去後不久,辦公室裡就傳來教導主任中氣十足的喊話,“許怿,進來!”
許怿把耳機取下來,随手塞進口袋裡,然後又扯了扯袖子這才往裡面走,留下身後的一片讨論聲——大家都對今天的這件事非常好奇。
人群漸漸散去,但一個溫柔的身影卻逆着人流往辦公室方向走,分外明顯。
“主席,辦公室在訓人呢,你現在去幹嘛?”有認出的人問道。
被喊主席的女生腳步一頓,擡了擡手裡的東西,目光柔和地看向問話的人,“去送期末卷子。”
女生聲音清晰溫柔,舉止大方優雅,惹得問話的男生臉頰微紅,一群男生打趣嬉鬧着離開。
“這誰啊?你臉紅成這樣?”
“我們學生會主席于娜,高二一班的。”
“哈哈哈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啊~”
“這女的看着就不錯,喜歡就去追呗,說不定一下子就拿下了呢。”
于娜好像沒有聽到後面男生們略帶惡趣味的打鬧聲,藍色校服的身影,一頭烏亮的秀發被高高束成一個馬尾,一搖一晃,好似一隻孤傲的鶴。
另一邊的辦公室裡,雙方家長兩派對峙而立,而剛才喊話的教導主任正坐在中間的辦公椅上,表情嚴肅,扯得臉上的皺紋一緊,讓這位瘦削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有點兇橫。
許怿進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回過頭來看他,許怿一眼就撞進了對面西裝男人沉靜的目光裡,無波無瀾,似乎對自己兒子出手把年級第一打進醫院這件事并無所謂。
也是......他對自己的什麼事情有所謂呢?許怿自嘲地想着。
于是,他前進的步子一頓,就停留到了三方的後面,一個人自成第四派。
即将入夏的天氣随着幾場暴雨的降臨讓溫度開始慢慢攀升,此刻周圍的空氣都裹挾着幾分濕熱粘稠,許怿感覺自己好像有幾分溺水的窒息。
“監控恰好壞了?”穿着西裝的男人,聲音低沉帶着幾分壓迫感,讓人品不出其中意味。
陳錫遠垂着眼睫站在邊上,露出後勁青紫一片的痕迹,惹得邊上的母親眼眶一紅,她直接擡起手來指着面前的男人,“什麼意思?錫遠月考又要沖省排名了,你覺得他有必要浪費時間陷害你兒子?”
“看你兒子那樣,一看就不是個善茬!”
面對眼前這個指着他鼻子罵的潑辣女人,許肅依舊面不改色,甚至眼神都沒變過分毫,隻是将視線一轉,這份壓迫感落到了邊上的陳錫遠身上。
陳錫遠被盯得非常不自在,往母親身後躲了躲,那模樣看上去像是被吓到了。
許怿簡直要被他這個樣子氣笑了,他直接上前抓住了陳錫遠的手腕,擡起來的瞬間長袖滑落,露出陳錫遠一節白皙的手腕,上面三道細長的抓痕正在結痂。
“就是我打的,”許怿感受到對方脈搏驟然加快,“但需要我來說說你為什麼被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