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力度的加重，也許是聲音的加大，許怿的肩膀小幅度地抖了抖，終于有了動作。
他不耐煩地啧了一聲，埋在手臂裡的腦袋翻了個邊，轉到了面向窗戶那邊，剛好承住窗外射進來的一縷陽光。
惹人的光刺到了他的眼睛。
許怿在木瓊玖準備再次拍他的時候，終于坐了起來。
他非常煩躁地站起身來，走到窗戶前用力一扯，把窗簾給拉上了，終于全部遮掩住了這午後刺眼的烈陽。
“刺啦”一聲，許怿轉頭，撞入了一雙沉靜的眼眸之中。
和他爸有點像，但此時面前的人明顯更溫和意氣幾分。
許怿注意到這位一圈人都看着自己，不由皺起眉，煩躁瞬着褶皺凝聚，臉色冷峻，“幹嘛？”
木瓊玖又說了一遍：“同學，這是我的位置。”
許怿沒休息好的時候總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醒來的時候心浮氣躁、情緒不穩，俗稱有“起床氣”。
尤其是他面前的這張臉溫和含笑，一絲不苟地穿着校服襯衫，系扣嚴謹，舉止闆正，太像惹得他轉學的那個家夥了。
許怿眼神譏諷，有些怒氣上頭，他嗤笑一聲，“這座位寫你名字了？有你東西了？”
說完，許怿擡腳勾住椅子腿猛地後拉，課桌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木瓊玖表情不變，嘴角依舊帶着淺淺笑意，好脾氣地解釋：“抽屜裡應該有一本書，上面有我的名字。”
許怿啧了一聲，他就看不慣對方這副一直帶笑的樣子，裝什麼啊？
他彎腰往抽屜裡摸了一把，但還真的碰到了一個紙皮書邊。
許怿把書拿了出來，随手甩到旁邊桌面上，語氣嚣張，“好了，現在沒有了。”
書頁的硬紙皮和桌面相撞，發出一聲巨響，映入木瓊玖深沉的眼眸，波瀾微掀。
木瓊玖修長的手指搭在椅背上，聲音依然清潤：“先來後到，如果你很想坐這個位置，可以事先和我說，或者......”
“好了好了，”許怿懶得跟這種古闆學生多說，“一個座位而已，現在和你說不也來得及嗎？心胸能不能大一點，好學生。”
“是你不打招呼，擅作主張在先，誰心胸小？”
聞言，看熱鬧的袁衫啃薯片的動作一頓。
大家之前雖然在高一的時候就知道木瓊玖的名字，但除了一些上台場景，其實幾乎很少見到他，所以對這個年級第一、學生會會長知之甚少。
周圍人心想：原來傳言他從不會發脾氣、擺臉色似乎有幾分不實。
但隻有和木瓊玖從初中一直到現在都是同學的袁衫才知道：木瓊玖真的不會有脾氣！所以就是因為知道，才更震驚——情況似乎有些不對！
“木神消消氣！”袁衫慌忙打圓場，卻被許怿斜睨過來的眼神凍在原地。
他生氣了嗎？許怿掃了一眼對方清俊含笑的臉，啧了一聲，突然起身。
許怿撐着桌面逼近，銀鍊在兩人之間晃出細碎的光，“要麼你坐外邊，要麼......”骨節分明的手掌重重拍在剛剛拿出來的書上，“你去找丁主任告狀。”
教室陷入詭異的寂靜。窗外蟬鳴突然暴漲，木瓊玖聞到對方身上若有似無的甜橙味。他把書往裡一推，滑動到了裡桌上，态度異常的強硬。
“你也可以去找丁主任——”木瓊玖停頓了會，重新噙笑，“告狀。”
“哐當——”
課桌被許怿掀倒在地，少年深褐色的瞳孔像浸在寒潭裡的琥珀，眼尾的淚痣随着眯眼的動作微微抽動。
多年的“從校”經曆告訴許怿，開學第一天一定要拿出自己的氣勢，足夠霸道，足夠冷酷，隻有這樣之後才不會有人欺負自己。
好在，這一套流程他已經非常熟悉了——找一個人發生點小矛盾，然後掀桌為号，再接着就可以......
“你什麼意思？”
木瓊玖移開步子，撿起掉落在地上的書，拍了拍，“夏令營期間，損壞公物，恐吓同學，罰檢讨兩千字。”
許怿步子一邁，上前就揪住了木瓊玖的衣領，眼神逼近，“那我再加一條毆打同學，你要不要試試呢？”
見狀，周圍人瞬間一窩蜂沖了上來，扯開許怿，人流之中木瓊玖始終表情溫順，看不出任何一點被恐吓害怕的樣子，情緒穩定的可怕。
袁衫看了都不由覺得，此刻木瓊玖比許怿可怕多了。
于是，他拉着許怿的胳膊，“怿哥，别氣别氣，一個座位而已，你要是喜歡，要不先坐我那裡，也是一個靠窗的位置。”
許怿一把甩開對方的手，眉頭緊皺，“我就坐這了。”
袁衫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掃了幾個來回，解釋道：“我和木神高一是一個班的，我們班按照成績來選座位，木神高一蟬聯年級第一，他一直是坐這個位置的，可能已經習慣了......”
又是年級第一是吧，還真就踩到許怿雷區了。他冷笑一聲，“那我們就來比，怎麼樣？”
流程第三步就是，來一場确保自己可以赢的賭約，用實力赢得威信。上一次高一開學，他在湘靈一中是靠一場打架赢得的威信。
“夏令營課程安排的最後一天是營考，誰第一誰坐這！”
居然有人挑戰木瓊玖？！周圍看熱鬧的人群不由又躁動起來，慫恿着木瓊玖答應。
“木哥，你怕什麼？就和新同學試試吧。”
“讓他見識一下你的實力！”
“是男人就來一場男人的比試！”
木瓊玖垂眸不語，額前的碎發遮住了少年的眼眸，讓人看不出神情，等他再次擡頭的時候已經恢複了往日溫和有禮的樣子。
木瓊玖把桌子扶起來，抽開椅子坐下，“不用了，你坐那裡吧。”
居然退讓了。周圍看熱鬧的人有些失望，但一想到是木瓊玖也覺得正常。這位蟬聯冠軍從來都是不争不搶，溫和有禮。
可惜他今天偏偏遇上了一個喜歡又争又搶的人。
許怿把自己的座位搬起來，放到了木瓊玖的後面，還真就也沒有坐到靠窗位置。
“不管，就這樣說定了。”
許怿融入新環境的威望三流程當然一個都不能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