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回家？笑話！怎麼可能？！

然而半小時後，許怿看着面前高聳入雲的建築物，感覺這樓仿佛插着腰，用鼻孔俯視他，明晃晃的嘲笑。

許怿覺得自己才是個笑話......

沒錯，他真的就這麼莫名其妙跟木瓊玖回家了，許怿懷疑，木瓊玖給他下蠱了。

“放心，我家就我一個人。”

從電梯裡出來，木瓊玖輸入門鎖密碼，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有禮，仿佛真的隻是簡單地邀請一個同學到家做客。

但其實木瓊玖從來沒有邀請過人來自己家。當然這一點，許怿也不會知道。

他在門口站了會，仿佛終于下定了什麼決心才邁出步子。結果好巧不巧，前腳剛走進屋子，後腳一陣強烈的風穿堂而過，身後的門被猛地關上。

“嘭——”

許怿被突如的聲音吓得一個激靈，聳起肩，感覺自己仿佛進了賊窩。

木瓊玖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剛好就是看到這一幕。他忍俊不禁，把手裡的新拖鞋從塑料包裝袋裡拿出來，放到許怿腳邊，“新的。”

許怿一愣，僵硬着道謝，“謝謝。”

木瓊玖挑了一下眉，沒有說話。然後去電視櫃那裡翻出了一個醫藥箱，坐到了沙發上，“過來處理一下傷口吧。”

許怿感覺自己的思想行為有些不受控制，仿佛木瓊玖讓他幹什麼，他就會幹什麼。對方話音才落，許怿已經換好鞋子，乖乖地坐到了沙發上。

木瓊玖的指尖沾着碘伏，他托着許怿的小臂，醫用棉簽劃過那道滲血的傷痕時，能明顯感覺到掌心裡繃緊的肌肉在顫抖。

他擡頭看了許怿一眼，對方似乎咬着牙，腮幫子鼓起來了一點，但依舊一聲不吭，繃着張臉。

這時候還裝......木瓊玖想着，手上的力度不由惡劣地加重了些，然後果然，如願聽到了一聲嗚咽的呻吟。

“不好意思啊，沒把握好力度。”木瓊玖從善如流地道歉。甚至還起身去房間，把自己的眼鏡拿了出來。

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更是端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斯文模樣，擦藥的動作愈發輕柔，神情專注。

許怿當然看不出對方剛才是故意的，他現在隻顧着死命咬牙，維持自己的冷酷潮男的形象。

“傷口挺長的，都要消毒才行。”木瓊玖用虎口卡住對方試圖後縮的手腕，修剪整齊的指甲在冷白皮膚上壓出淡粉色月牙，“剛才那些是你的仇家嗎？”

“道上的事少打聽。”

許怿有點不想說，于是又搬出了他的萬能校霸語錄。

“噢。”木瓊玖平淡地應了一聲，結果又“不小心”沒把握好力度，沾着酒精的棉球突然壓上傷口，神情卻淡然含笑。

——不乖，就得提醒一下。

“嘶——”許怿猛地抽氣，膝蓋撞到高腳凳發出悶響，“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不好意思啊，我也是第一次給人處理傷口。”木瓊玖推了推眼鏡，語氣真摯。“要不要吃點糖轉移一下注意力。”他指了指桌面上盤子裡裝的糖果，最上面的就是許怿上回給他的盒裝薄荷糖。

許怿别過臉，後頸碎發被冷空調吹得微微翹起，“沒事，區區小傷。”

說的話确實足夠霸道，足夠冷酷！但尾音卻洩出一絲不穩。

倒真是能忍。餘光瞥了一眼面前的少年，木瓊玖消毒的動作還是放輕了一些，甚至還小心地用濕巾幫許怿把小臂上弄髒的地方也清理幹淨了。

醫用紗布纏繞的節奏像是某種隐秘的安撫。許怿盯着對方垂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手臂上的傷口由一開始的刺痛慢慢變得麻木，于是那些被刻意隐秘的情緒與疑問便如海嘯般席卷而來，安靜的房間裡瞬間彌漫上尴尬。

許怿覺得面前的木瓊玖熟悉又陌生。

他覺得自己到了一個新環境，必須要先發制人，做一些不好惹的“狠事”，才能真正在新環境裡立足——這是他過往多次轉學中最有效的經驗。

而木瓊玖，因為這幅和吳城宇很像的溫柔面具，也确實讓許怿很是不爽，于是成了“針對”的不二人選。

但在座位風波以及體育課上莫名其妙的較量之後，木瓊玖好像幫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牆頭、标本館還有那條巷子......

許怿現在有些迷茫，他覺得自己現在在對方眼裡肯定弱爆了，脾氣不好，成績不好，連戰鬥力都不行，隻能被人圍着打。

許怿不由有些懊惱，低着頭，冷酷的神情終于褪下，露出沮喪迷茫的空白。

木瓊玖感受到了對面人突如的沉默，也沒有說話，隻是把醫藥箱裡的東西收拾好，決定先給許怿一個思考喘息的安靜片刻。

但沒想到，許怿反倒主動開口了。

“木瓊玖，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搞笑？”

木瓊玖收醫藥箱的動作一頓，不知道許怿怎麼突然下了這樣的定義，于是反問：“你覺得自己很有幽默天賦？”

許怿：“......”

“不是，我的意思是——”許怿有些扭捏，覺得自己現在有些矯情，但還是繼續道，“我是不是很差勁？脾氣也不好，性格也差，成績甚至都偏科的離譜，還老是打架......”

一一細數下來，許怿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感覺在自己在自我公開處刑，甚至還是在自認為的死對頭面前。

但也許是因為本來很開心的一天被突然打碎，他的嘴巴如同傾瀉的消極情緒一般，控制不住地輸出。

木瓊玖安靜地聽着，直到許怿慢慢說完，房間裡重歸平靜。

其實許怿在問“我是不是很差勁？”的時候，木瓊玖就有些訝異。

從夏令營開始到現在，雖然能感受到許怿其實不是那種特别混的人，但也一直是冷酷不羁的樣子，高傲而疏離。

以為是朵黑蓮花，沒想到是黑切白啊，木瓊玖瞳孔裡閃過興味。

“許怿，聽過喜惡同因這個詞嗎？”

許怿搜羅了一下他腦子裡的語文詞庫，發現空空如也，于是搖了搖頭，有點懵。

“不知道你是不是因為聽到的一些話，所以讓你覺得自己很差勁。但其實有時候，喜歡你和厭惡你的人可能都是出于一個原因。”

“是不是很神奇？”

“明明你還是你，但大家眼裡就是不一樣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