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來時一樣,紀凝又排着長隊,走出了偏門。
門外,紀思遠正靠在門口的石獅子上,打着哈欠朝紀凝招手。
考完了試,紀凝有點激動,小跑着來到紀思遠面前。
紀思遠伸手給兒子擦了擦汗,問道:“我們小凝兒考得怎麼樣?”
紀凝臉很紅,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别的什麼,朝他點頭道:“還不錯,至少三甲及第不成問題。”
殿試攏共就分三甲,紀凝倒是還挺謙虛,其實按紀思遠看,自己家的小凝兒要才氣有才氣,要容貌有容貌,至少二甲是不成問題的。
“見着皇帝了嗎?”紀思遠邊走邊問。
“見着了,還說了話,一個挺普通的中年人,看起來有點顯老,沒有什麼精神,但人很好,很關心考生。”
紀凝口中的形容,紀思遠聽起來有點陌生。
當年誰都知道,太子殿下是難得的英姿飒爽俊秀不凡,先帝的幾個皇子,就數景平哥哥最好看最英氣。
原來景平哥哥也老了啊,紀思遠失神地想,是因為侯爺的死對他的打擊太大了嗎?
“他問了你什麼?”紀思遠又問。
紀凝回憶了一下,說:“就問我姓名,年齡之類的,沒什麼特殊的。”
“這樣啊。”那就是沒認出來,紀思遠松了口氣,又難免失望,“對了,這個給你。”
紀思遠掏出來自己給紀凝用狗尾草編的兔子,揣在懷裡一整天已經有點蔫了,但大體還能看出是隻兔子。
“義父,這什麼鬼東西,也太醜了吧。”紀凝一邊嘴上嫌棄着,一邊将兔子好好的收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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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幾天,紀思遠就帶着紀凝去了紀維那裡。
紀維的住處離他們現在的家隔了半座城,相比之下有點簡陋。
“義父,我們這是去見誰?”紀凝坐在馬車車廂裡,問道。
紀思遠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暈車,被車廂颠蕩得一直想吐。他強忍着嘔吐的欲.望,說道:“帶你去見個老頭。”
紀凝:“……我知道,但那老頭是誰?”
紀思遠撓撓頭:“我爹,你見着了之後,大概,最好,喊他一聲爺爺。”
紀凝:……
“叫爺爺就行嗎?”紀凝緊張地确認道。紀思遠從來沒提過自己的家人,故而紀凝也一直沒想過他還有親人在世。
“其實不太行……”紀思遠養紀凝這麼大都不敢讓他喊自己爹,隻敢讓他稱呼自己義父。畢竟是皇家的人,牽扯到的東西太多了,紀思遠可不敢讓他亂叫。
“算了,就喊爺爺吧。”紀思遠想了想,覺得爺爺應該問題不大。老皇帝不是什麼好東西,擔不起他們家小凝兒的一聲祖父。
紀思遠下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個牆角扶着吐了一通。
“義父,沒事吧?”紀凝蹲在一邊,手往前伸了伸,想給紀思遠拍背,但還未觸碰到對方的衣衫,又滿心顧慮地收了回去。
他将手放回身側,頹然地抓了抓自己的外裳,問道:“現在舒服點了嗎?可需要去瞧瞧大夫?”
紀思遠反手蹭了蹭嘴角,唯恐兒子擔心,朝他笑道:“活了一把年紀了,居然還暈車,挺丢人是不是?走了,老爺子還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在家等着呢。”
紀凝欲語還休,跟在紀思遠身後,和他一起進了前儀鸾司正使的府邸。
紀維一個人住,家裡下人不多,當年的老管家已經去世了,現在的管家是他兒子。
看到紀思遠帶着紀凝過來,老頭子挺高興的,一邊罵智障兒子不靠譜,一邊誇白撿的孫子一表人才,拉着紀凝講了好一會兒話,給了下人書房的鑰匙,讓帶着他去挑挑喜歡的書帶回家去。
紀凝有點拘謹,連連擺手,紀思遠笑道:“給你就去拿,自己家裡人,瞎客氣什麼。等老頭子歸了西,還不都是你的。”
“臭小子你咒誰?”說着,紀維面無表情地把家裡養的幾隻細狗都放了出來,把紀思遠吓得直接竄上了樹。
紀凝隻得打圓場,接過了老頭子遞來的鑰匙,去了後院的書房。
他走後,紀維悄悄把紀思遠拉到一邊,說:“小凝兒是真的像龍椅上的那位。我本想着即便那位願意認,朝臣們也說不定會有所顧慮。現在好了,這模樣,往朝堂上一站,誰敢說他不是韋家的人?那位這麼大的時候,也是這般模樣。”
“我們小凝兒芝蘭玉樹的,比景平哥哥還好看。”紀思遠笑嘻嘻地護犢子。反正在他眼裡頭,誰都比不上他自己養大的小凝兒,包括景平哥哥。
紀維拿手肘捅了捅他,嘲笑道:“你景平哥哥不好看,某些人還跟丢了魂兒似的,念叨了小半輩子。”
紀思遠唰地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