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思遠愣了:“你有什麼不高興的?”是秦小公子不招人疼,還是娶一個不夠?
紀思遠這話問得紀凝心火辣辣地疼,仿佛被他否定了所有,卻又不能說什麼。
确實,我又有什麼不高興的?
秦小公子雖然是秦之通的庶子,但到底也是鐘鳴鼎食之家養出來的金尊玉貴的小少爺,比泥腿出身的茶販子高貴了不知多少。而且秦貢人長得英俊,性格也好,有什麼不知足的呢?
可是,縱然秦貢有萬般的好,卻不是我心裡的那一個,那他的萬般好,于我而言就不剩了一分一毫。
“義父,我……”紀凝擡起頭,看向紀思遠,眼眶裡不知道什麼時候積出了淚水,“我……我不想和秦貢成親,一點也不想。我不喜歡他,我心裡有人了。”
終于說了出來,憋在心裡多年的話終于講了出來,紀凝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輕松過。
紀思遠腦子不太轉得過來,第一反應是兒子在開玩笑。不是之前還和秦小公子有說有笑的嗎?怎麼突然就說出了這樣的話?
“那你一開始就跟義父說啊,你看上了哪家的少爺小姐,義父回頭就退了秦家的婚,給你提親去。”紀思遠反正無所謂,紀凝想和誰成親都不是大事,人親爹在廟堂上坐着呢,跟誰成親不是張張嘴皮子的事?
紀凝再度低下頭去,不敢看紀思遠,他的指尖抖了抖,最後攥成了拳:“義父你當真?我喜歡誰都行嗎?”
“當然。但凡你說得出來,我都能想辦法讓你娶進門。不過,如果人家不願意,咱也不能強求……”不過自家小凝兒這個相貌,這個才華,别人上趕着嫁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有不願意的?紀思遠特别有信心。
“義父,我……”紀凝猶豫了,這話一旦講出了口,無論怎麼樣,兩個人都再也不能完完全全的毫無芥蒂了。
可他還是想說,哪怕已經知道了結局,他也想說。
說了可能會後悔,不說卻一定會後悔。
出去三四個月,回來的時候也足夠讓紀思遠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吧?
“義父,我心裡的人……”紀凝開了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墜了千金一般,“是你。”
他濃密的睫羽顫了顫,如釋負重般的閉上了眼。
“小凝兒,你可别開玩笑。”紀思遠僵硬地笑了兩聲,笑聲落後卻讓氣氛變得更加尴尬和緊張。
紀凝低垂着眸子,抿了下嘴,眼淚順着下巴滴到領口:“義父,沒開玩笑,認真的。我心悅你,從十四歲開始,夢裡的人始終隻有你。”
紀思遠覺得五雷轟頂。
他這輩子付出的愛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回應,第一個說喜歡他的人,偏偏卻是絕對不能喜歡自己的那個人。
紀凝睜開眼睛,看到紀思遠愣在桌邊臉色蒼白,不知怎麼竟壯起了膽子,将人摟在了懷中。
紀思遠半個多月沒有怎麼吃飯,瘦得硌人,紀凝抱着他,又暗自開始心疼起來。
耳畔急促的鼻息聲讓紀思遠猛地驚醒,他慌張地推開了紀凝,差點将紀凝直接推倒在地。
“義父,我知道的,你有喜歡的人,那個人不是我,所以我不敢說,把喜歡你這件事一直藏在心裡,不敢告訴你。”紀凝踉跄了一下,“我害怕,害怕告訴了你……你就不要我了。我就沒有家了。”
紀凝的眼淚還在流着,流得紀思遠心裡難受。
紀凝雖然愛哭,但大多數時候都隻是流流眼淚罷了,除了自己把他扔在家裡出門談生意那次外,小凝兒長這麼大都沒哭得這般慘烈過。
從前在賣茶的路上,小凝兒貪玩不小心從山上滑了下去,手臂脫了臼,接骨的時候那麼疼,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嘴上都沒吭一聲,現在卻在自己面前哭成這樣。
這麼大的事他一個人藏了這麼多年,肯定很累吧?
紀思遠很想把兒子抱在懷裡好好安慰一下,給他擦幹眼淚,再帶他去洗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