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孩子這件事,是她和楊垣結婚之前就商量好的。而那時候兩人都才二十出頭,楊垣隻當她現在不想要,承諾自己一定不會逼葉微闌生孩子。
五年婚姻,楊垣雖然有時會羨慕别人家裡有小孩萦繞的氛圍,但從沒開口提過生孩子的事。
日子久了,面對父母的催促,leader的壓榨,房貸車貸的逼迫,楊垣整個人變得沉悶。他感覺自己像一塊海綿,面對所有的渾水,他無能為力,隻能一并吸收。
他和葉微闌的溝通也變得很低效,深感自己沒有那麼多精力去哄葉微闌,慢慢地兩人就不再溝通。
父母離開那晚,楊垣來到書房找到還抱着筆記本處理業務的葉微闌。
他說:“微微,我們分開吧。”
車貸和房貸還剩最後三年,楊垣承諾會把這些款項一并付清,自己淨身出戶。
他說得如此透徹,如此平靜,葉微闌意識到這不是吵架,不是一次溝通的走火,他們真的要結束了。
葉微闌趴在池邊抽泣起來,邊哭邊問白雨眠:“你說,為什麼呢?明明我們都在向前走啊!楊垣上個月剛升了部長,我又接到一個大項目,眼看着我們都在變好啊,他怎麼就堅持不下去了呢?”
葉微闌越說越傷心,眼淚啪嗒啪嗒地掉,掉進身下溫熱的泉水裡,除了眼角的濕痕,再沒有痛過、傷過的證明。
随着那張結婚證的更換,愛過的證明也将消失。
“眠眠,他說他好痛苦。你說,是我……是我造就了他的痛苦嗎?”
閨蜜的聲音已經沙啞,眼眶紅了一輪又一輪。葉微闌的痛苦離自己太近,白雨眠想不感同身受都難。
聽完她的哭訴,白雨眠感覺自己心髒被人捏在掌心一樣慢慢收緊,難受得沒法呼吸。
但葉微闌不是來讓她感受痛苦的,而是想聽她的安慰。白雨眠走到葉微闌身邊,手從後邊穿過,攬過葉微闌,讓她靠在自己肩頭。
“乖,别哭了。誰說腫眼泡難看來着?”
葉微闌立馬收聲。哭聲是止住了,但委屈的眼淚還是一滴滴往下墜。
“你們這次矛盾的導火索在于孩子。”白雨眠指出他們這次矛盾的根源,雖然,也不盡然是因為孩子。
“你為什麼不願意生孩子呢?”白雨眠并不是催生的意思,隻是想聽聽葉微闌是怎麼想的。她不覺得葉微闌不願意生育的理由就是“自己都沒長大”那樣簡單。
葉微闌先是列了一些客觀原因,例如生育後的産後抑郁、身材走樣、職場困境等等。最後才剖心置腹,說出自己最深處的擔憂:“你們都知道,我和楊垣結婚太早。身邊人或多或少都會覺得我們這段婚姻無法長久,更多認為這是年少時的一場輕狂。”
“其實,我自己心裡也有這種憂慮,不比你們少。越是擔心,我就越是和他發生各種碰撞。”
“雖然每次他都會主動來講和,可我也悲觀地認為我們遲早會分開。”
白雨眠叫來服務,給葉微闌點了杯果汁,示意她喝點東西再繼續說。
葉微闌一口喝了大半杯橙汁,接着說:“李文琦,你還有印象吧?”
白雨眠自然記得,她們的高中同學,曾經的語文課代表,和兩人關系都挺不錯,甚至于白雨婳也認識她。隻是畢業後就疏于聯系。
“她曾經和我說,她媽媽早就想和她爹離婚了,隻是害怕耽誤李文琦,才一直拖着,直到現在也沒離。”
白雨眠倒是不清楚這些。她高中玩得太嗨,到處跟人組樂隊,除了别人親口跟她傾訴些什麼,其它消息她一概不知。
“父母離婚,對兒女有很大影響嗎?”白雨眠太理解,一直認為這是一個悖論。
沒有了愛情基礎的夫妻,表面僞裝得再好,還是會被這一親密關系中的孩子察覺。孩子的成長究竟需要的是父母合體所展現出來的假愛,還是父母各自發自内心的愛,這一點不言而喻。
真正的愛,被愛者一定能察覺到。而孩子需要的愛,正是能感受到的愛。很多家長卻忽略了這一點,隻沉浸在自己所謂的“犧牲”中了,一邊忍耐一邊感慨自己的偉大,還要不斷告訴孩子:我忍這麼多年都是為了你啊。
“很簡單啊,”葉微闌跟白雨眠分析,“她父母工資都不高,兩人在一起尚能負擔李文琦的學費、生活費。可一旦她媽媽選擇離婚,一定不會帶走李文琦,因為她媽媽一個人的收入養不活她。”
“可是你想,把李文琦留在家裡,按照他爹好吃懶做的性子,不找個能幹的後媽也養不活孩子。可是能幹的後媽,憑什麼要白白幫她養孩子?很可能會對李文琦不好。”
白雨眠被葉微闌如此貼近生活的分析折服,看來這幾年婚姻的柴米油鹽,真的帶給她很多改變,“你倒是分析得透徹。”
葉微闌意識到自己扯遠了,又馬上回轉話題:“總之我覺得生了孩子這輩子就定型了,我害怕。”
和葉微闌待在一起的這半天,白雨眠的情緒很大程度被她的事情牽扯着,下午在店裡也一直是遊神狀态。
白雨眠不受控制地聯想到自己和邊晟的婚姻。忽而慶幸他們這場婚姻的起點不是基于愛情,自然也不會有遺憾的收場。
一直到晚上九點關門,她的手機都出奇的安靜。白雨眠拿起手機,卻覺得心裡莫名有燥意在升騰。
這種感受太陌生,好像一時間回到了十五六歲,還會因為隔壁班帥哥路過而雀躍一整天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