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眠沒再問邊晟那個問題,經過這麼一遭“互毆”,兩人都累極了。
邊晟最終沒讓白雨眠搬走,她隻好和他躺在同一張床。
白雨眠側躺着,留給他一個光潔纖細的背影。
“你怕我嗎?”邊晟沒有靠過去,躺在自己的位置上,睜眼看着天花闆。
白雨眠同樣掀開眼皮,卻沒有轉身,手墊在腦袋下面,想了一會兒回答:“不怕,認清楚了就不怕。”
人為什麼會害怕,因為事物的本質和自己的認知有出入,所以會害怕。但是,當你完全看清了面前的人是一個怎樣的人後,還會害怕嗎?
白雨眠想,她不會害怕,她隻是不會再愛了。承認愛上的瞬間,她想,自己就應該想到無法再愛的時刻,她能承受這樣的後果。
“你是什麼意思?”邊晟沒懂她的謎面。
白雨眠轉過身來,視線落在他臉上,下定決心:“邊晟,把你做過的事都告訴我吧,我想看看自己能否接受。”
他說了,毫無保留。
她很久沒有出聲,似是在消化他說的所有。
“所有企業家都這樣嗎,還是隻有少部分人如此?”她的職場經驗很有限,接觸到的高層就更是廖廖。盡管有心理準備,可她還是沒想到,商場也會是這樣一個刀光劍影的殘酷之地。
“你現在能知道名字的,都是如此。”至于那些現在消聲滅迹的名字,還沒加入戰場就已經被抹了脖子。
白雨眠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彭總也一樣?”
邊晟沉默一陣,想起她在宴會上和朱慧言笑晏晏的畫面,還是選擇如實作答:“不然他為什麼這麼關注慈善?”那是為了安心。
“所以,你的答案是?”他什麼都說了,現在就等她的答案。如果她說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邊晟想,他會放手讓她離開。
話到嘴邊,白雨眠才意識到自己沒有那麼灑脫,她說:“你要給我一點時間。”
後面的日子,兩人對這一夜的談話都默契地不再提起,她沒有主動給出答案,他也沒有催着她快點作答。
然而時間卻不會因為沒有答案就停滞,日子一天天翻頁,十一收假後,白雨眠接到婆婆電話,叫上她一起去Vivian工作室試婚服。
距離上一次去工作室量體裁衣過去才一個多月,白雨眠以為私人訂制都會花上很長一段時間,沒想到Vivian速度這樣迅速。
邊晟的西服薛晴找了另外的設計師負責,今天主要是試新娘的婚紗。
白雨眠開上自己那輛牧馬人,去清檀院接上了薛晴。
薛晴來電時就說要兒媳自己來,不能讓邊晟跟着,說是要保留first look。事實上不用薛晴提醒,白雨眠不說,邊晟也不會主動一起過去。那晚之後,他們交流的次數直線下降。
李鵬非的事薛晴聽說當日就給邊晟打了電話,隻是兒子一直沒接。她又不能直接打電話問兒媳,隻能一直等,終于在第二天接到邊晟回電。
邊晟讓他們不要插手這件事,他會處理好,無論是關于盛科還是關于家庭的。
知道他們的婚姻是建立在合作基礎上的,感情基礎畢竟不是很堅固,薛晴沒法不操心。她沒事就約着親家趙蘭英出來逛,不動聲色地打聽兒子兒媳的感情狀态。
聽到趙蘭英說女兒講他們一切都好,薛晴這才忍到現在。
今天兒媳戴了副墨鏡,降下車窗,手搭在窗棂,熱情地向薛晴揮手。
薛晴心定了一刻,上車後就開始打量開車的白雨眠。她又戴上了那副墨鏡,薛晴看不見她的眼睛,隻能觀察她暴露出來的其它五官。
後視鏡裡,兒媳的嘴角偶爾上揚,薛晴見狀就問她:“乖,是有什麼開心的事嗎?”
白雨眠聽後,嘴角上揚得更明顯,“這不是要去試婚紗了嗎,畢竟有自己的概念和想法,還是很期待啊。”
“這樣啊。”薛晴很自然地把話題引到兒子身上:“我說别讓你老公跟着來,他什麼反應?”
提到邊晟,白雨眠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回答婆婆:“他壓根不知道我們今天要去試紗,一早就去了公司。”
白雨眠沒騙薛晴,兩人最近都挺忙,一個整天泡在公司,一個整天待在雨閣,就晚上在床上打個招呼,各自睡去。
“他前段時間處理那些事,是該挺忙的。”說完,薛晴餘光瞟了眼白雨眠。
白雨眠沒有什麼特别的神情,一如往常地平淡:“确實,那件事他也費心,隻是在鏡頭前不能自亂陣腳。”
原來兒媳都知道了。
“小白,你怎麼想的?這會影響邊晟在你心裡的形象嗎?”薛晴到底還是忍不住,也覺得自己不用和白雨眠拐彎抹角,她自認為自己和兒媳相處得不錯。
白雨眠把車停在工作室外面,從後座上拿出一把遮陽傘撐在兩人中間,從院子裡往工作室走。
路上,她回答婆婆剛才在車裡的問題:“事實上,通過這件事,的确讓我見識到了他的另一面。”
“說實話,一開始我真的不能接受。那些因為上層鬥争而受牽連的普通人何其無辜。後來我換了一個角度想,如果他和通泰的李總位置互換,那麼他也會為了公司的發展拼盡全力,隻是可能不會選擇這樣極端的方式。歸結來說,還是個人的選擇。”
“公公過去就曾處于李總這樣的境地對嗎?”她這段時間把過去自己不曾了解的東西全部複盤了一遍,張績微信也偷偷給她發了好多文檔,那些她從前沒有興趣了解的冗雜資料,如今她全都看了,竟然隻是為了拼湊出一個完整的邊晟的形象。
薛晴沒想到白雨眠連邊科的事也知道了,如今也沒什麼好瞞着的。
“人人都說邊晟是沾了祖輩父輩的光,可外邊的人都不知道,邊晟接手時,盛科内部已經崩盤到了什麼地步。”
“他父親就是因為不願意沾染那些手段,所以盛科差點沒了。”邊晟見識過那些手段的無情,也明白要保護自己在乎的東西,必須變得足夠冷硬。隻有這樣,才能守住想守護的東西。
拼命想要守住的東西,白雨眠想起那天張績來雨閣找自己的情形。
那是在白雨眠和邊晟争吵的第三天下午,周末,附近的CBD上班族比周中少,店裡沒什麼食客。她拿了本書,就着一杯咖啡在露台坐着,看書,也試圖理清自己繁雜的思緒。
她在樓上看見了張績,他手上提着一個公文包,從旋轉樓梯上來。
憑心而論,張績的臉不遜色于邊晟,隻是到底還是小了幾歲,少了些歲月沉澱的氣質和商場上殺戮的血性。
小蘇和歡若沒見過張績,隻當是尋常客人,給他點完單後,兩個姑娘眉來眼去,都指使對方去搭讪,然而又誰都不肯邁出這一步。
張績跟在邊晟身邊這麼多年,整天和些牛鬼蛇神打交道,自然将兩個姑娘的心思看在眼裡,不過他此行的目的不在這裡,看見在露台坐着的白雨眠,徑直擡腿朝那邊走去。
前台,兩個姑娘支着腦袋往露台的方向看。右邊有空桌那位男客人不坐,反而坐到了老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