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人在他的目光下,雖有不甘,卻也暫時噤聲。
果然是做城隍爺的人,這格局這氣度,一句話便壓住了衆人,紀溫醒心中稍定。
“剛剛來得匆忙,一直忘記自我介紹。”紀溫醒定了定神,對着陳最良微微颔首,
“我叫紀溫醒,任職于陰鬼司,我與陳最還有些私事未了,今日求城隍爺高擡貴手,若能饒過陳最,我願代報答您的恩情!”
陳最良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看向紀溫醒,以及她身後那個仿佛置身事外、沉浸在巨大打擊中的背影,緩緩道:
“此間恩怨,并非隻系于我一人之身。我不能代替大家做決定。紀鬼差與他非親非故,自然也不能替他來贖罪。恩怨已結,冤有頭債有主,這件事如何了結,”
他加重了語氣,目光銳利地投向陳最,“還需怨主自己來說。”
話已至此,陳最良明确要陳最表态。
然而眼下的陳最,眼神空洞,對外界的喧嚣置若罔聞,整個人像是失了魂,更别說是表态了。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僵持時刻,一道人影帶着刻骨的仇恨,從竹林的一側疾速竄出。
那人狡猾地繞過了紀溫醒的防護,直撲向毫無防備的陳最!
掌風簌簌,帶着極兇的殺氣,直取其要害!
紀溫醒向來敏感,但方才心頭萦繞的複雜思緒讓她反應慢了半拍。
她隻來得及驚呼一聲:“小心!”
同時猛地一把推開身後的‘呆瓜’,自己則奮力向側方閃避。
隻是慢了一步,那淩厲的掌風邊緣狠狠地掃過了她的左臂!
“呃!”紀溫醒痛得倒抽一口冷氣,鮮血瞬間從撕裂的衣袖中湧出,順着指尖滴滴答答地流下來。
她咬着牙,甩了甩劇痛的手臂,她沒有立刻施法止血,反而任由血水肆意流淌。
被推倒在地的陳最,正茫然地看着紀溫醒鮮血直流的手臂了,那濃烈的血腥味讓他恢複了一絲神智。
“你……為什麼?”他聲音嘶啞,
“可憐我?還是因為……那該死的契印?”
他不明白,這個剛剛揭穿了他身份、讓他墜入深淵的女人,為何要替他擋下這一擊?
“城隍爺,”紀溫醒強忍疼痛,擡起流血的手臂,朝着陳最良的方向揮了揮。
“您看……這麼對待您的救命恩人,是不是……不太合适了?”
陳最良也沒想到有人會如此不顧他的命令,公然偷襲陳最,甚至還傷了紀溫醒。
這變故雖亂,卻也給了紀溫醒一個不容辯駁的台階。
“紀姑娘,實在是對不住了!是我禦下無方,管教不嚴!隻是這……”
“既然如此,”紀溫醒不等他說完便果斷打斷,聲音因疼痛而微顫,
“那城隍爺便看在我接了這一掌的份上,寬限他些時日!”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陳最良,
“等他……穩定下來,我紀溫醒以陰鬼司之名擔保,定會帶他親自登門,給你們一個說法!”
她環視四周憤怒的人群,提高聲調,“撫州城現今百廢待興,各位不如早點回去,重整廟宇,恢複香火,這才是當務之急!”
陳最良目光在紀溫醒倔強的臉和她流血的手臂上停留片刻,又掃過那個失魂落魄、仿佛随時會倒下的‘陳最’,最終沉沉歎了口氣:
“好。紀姑娘,記住你的承諾。我,在城隍廟等你們來。”
紀溫醒如釋重負,立刻點頭。她忍着劇痛,一把拽起倒在地上的陳最,低喝道:
“不想死在這兒就跟我走!”陳最被她一拽,踉跄了一下,眼神複雜地看了她流血的手臂一眼,終究沒有掙脫。
紀溫醒不再猶豫,帶着他幾個迅捷的躍起,身影迅速消失在竹林盡頭。
“爺!就這麼讓他們走了?那我們這些年的血海深仇豈不……”
“為什麼不一舉殺了他!最好連那個礙事的鬼差也一起殺了!毀屍滅迹以免後顧之憂啊!”
陳最良猛地轉身,目光如冰般掃過說話之人,冷聲道:
“弑神?!他是邪神也是神!你們難道不知道弑神的後果是什麼嗎?!永堕無間,業火焚魂!我何嘗不想了結他!”
他的聲音裡也壓抑着滔天的恨意。
“那、那不如将他綁了送到冥司!讓冥王大人判上一判,還我們公道!”仍舊有人不甘心地喊道。
“冥司?”陳最良冷笑一聲,
“若冥司真能明察秋毫,秉公執法,你我堂堂一地正神,連同滿城信衆,怎會在這暗無天日的結界裡消失幾十年,卻無一人問津?!”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
“先回去吧!重整撫州才是根本。放心,這些年的罪……定不會讓你們白受了!”
“這筆賬,遲早要算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