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溫醒隻靜靜地看着他,一雙清目頃刻間穿透他強撐的外殼。
陳最被她看得心底一虛,他下意識地垂下了眼眸,回避着她的視線,目光落在紀溫醒垂在身側的左臂上,那裡明顯有些不自然的彎曲。
“啧,” 他像是找到了轉移話題的救命稻草,用下巴點了點她的手臂,
“紀大人這愛崗敬業的精神,真是令人‘感動’。胳膊都這樣了,還不打算治治?是想留着去申請‘工傷’?”
紀溫醒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哎呦!”她低呼一聲,嘗試擡臂,劇痛讓她瞬間白了臉——竟然脫臼了!
唔……這愚蠢的女人……她竟然硬生生忍到現在!
這遲鈍的痛感神經,怪不得當初被打成那樣還能爬起來!
陳最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沒等紀溫醒反應,他已經一步上前,動作快得驚人。
他溫熱幹燥的手掌穩穩托住了她受傷的小臂,另一隻手精準地扣住了她的肘關節。
“别動。” 他低喝一聲,聲音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冷靜。
話音未落,隻聽‘咔哒’一聲輕響,伴随着紀溫醒壓抑的痛呼,錯位的骨頭已被他幹脆利落地送了回去。
“嘶……你還會這個?”紀溫醒忍着痛,驚訝地看着他。
“嗯。”陳最隻是極其冷淡地應了一聲,便松開了手,仿佛剛才那專業利落的救治隻是随手撣了撣衣服上的灰。
然而,就在他松開手的瞬間,紀溫醒清晰地感覺到——兩人肌膚相觸的那幾秒鐘,一股洶湧澎湃的情緒洪流,通過那短暫的觸碰,毫無保留地沖進了她的感知!
那不是語言,而是最原始、最赤裸的情感: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幾乎要将人溺斃;深不見底的虛無感,和尖銳的痛苦……還有那濃烈得化不開的不甘與悔恨,如同沉重的枷鎖,勒得人喘不過氣!
紀溫醒瞬間呆住了,怔怔地看着他,他在僞裝。
陳最在她怔愣的瞬間就意識到了!
他太熟悉紀溫醒這種表情了——是她那該死的異能發動了!
她不僅能随意進入别人的神識,她似乎還能通過觸碰感知到他人的情緒。
此刻,她“感受”到了他在極力掩藏的一切!
“你——!” 陳最像是被滾燙的烙鐵燙到,猛地甩開她的手。
他背轉過身去,脊背瞬間繃緊如拉滿的弓弦!
體内一直被壓抑的煞氣、怨氣,連同那些被強行撕開暴露的恐慌、虛無、痛苦、不甘、悔恨……
如同決堤的洪流,瘋狂地翻湧沖撞!
他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危險起來,煞氣隐隐缭繞。
過了好久,那翻湧的氣息才被他強行壓下,隻是那背影依舊僵硬。
他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低沉、沙啞:“紀溫醒……”他頓了頓,
“把這該死的契印……解了。”
他緩緩轉過身,臉上再無半點之前的刻薄或強撐的鎮定,隻剩下冷漠和厭倦。
他看着紀溫醒,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現在,立刻。”
他補充道,聲音冰冷刺骨,“然後……滾。”
“我此生……”
“再也不想見到你。”
……
陳最覺得自己已經把話說的足夠狠絕了,但是,
紀溫醒隻聽到了倆字:“解契?!”
那可不行!紀溫醒幾乎要跳起來,解掉契印是絕對不可能的!
雖然陳最身份存疑,但他身上的仙脈做不得假!管他是撫州城隍還是别的什麼,他就是她要找的第108個邪神!
升職任務的最後一塊拼圖,好不容易捏在手裡了,豈能讓他飛了?
她盯着陳最,故作坦蕩地輕輕嗤笑道:
“呵,想這麼不明不白地走開麼?陳最,難不成你想變成一個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孤魂野鬼麼……”
“聽着,” 她逼近一步,氣勢迫人,
“我不管你是不是什麼撫州城隍爺,你永遠是我闆上釘釘的第108個!契印,我是不會解開的,不然你就打死我。”
紀溫醒極其霸道地回應着他的決裂,但陳最并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與她打上一場。
他隻是垂着頭,沒有回應。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 她轉到他面前,擡頭望着他。
語氣裡帶着一種蠱惑人心的柔軟,
“我幫你把那些失掉的記憶找回來,再順手壓一壓你身體裡那些煩人的煞氣……如何?”
她拖長了調子,眼中精光一閃,
“乖乖配合我,把任務——完成。這筆買賣……你穩賺不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