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時候甯願自己不像人類,不像一般人。
“是最自由,還是最漂泊無依?”她忍住哽咽開口直白質問。
昆黎臨不解地皺眉。
“為什麼一定要有依靠?我給了你最完美的設定,你不用靠任何人就能活得好好的。
“你不知道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自由,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都沒能擁有,所以平白多了這麼多麻煩事。”
她根本不是在談這個,昆隐棋惡狠狠擲開眼神。
她也分辨不出昆黎臨是真的完全無法體察感情還是在裝傻轉移話題。
别再追問了,沒有意義。昆隐棋聽到自己的意識在勸說自己。
自由?得不到這個答案,她的靈魂永遠不會自由。
她當然明白自己自由,她可以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可她自始至終缺少了一片鏡子,緻使她看這個世界仍然模模糊糊,沒法看清楚細節,也不明白怎麼看清,更不明白看清了有什麼用。
昆隐棋死心閉眼,偏頭喃喃自語:“你果然不會愛我,幾十年都不會變。”
爸爸說得對,她不會變的,天性如此,沒人能使她改變,想從她那裡求得答案隻會讓自己受傷。
昆黎臨對這番評價接受良好,面色不改,也不打算繼續在這些話題糾纏,完成想做的事後準備離開。
忽然間她似乎想起什麼,伸手進包裡翻找掏出一個禮盒,走回女兒面前遞給她。
“喏,我和助理給你們的禮物,見面禮和分别禮,還有缺昆隐朝的十八歲成人禮,一并給了。
“雖然以後沒了聯系,我想助理還是會每年祝你們生日快樂的,他會一直記挂你們。”
昆隐棋不看也不接,冷冷望向牆壁。
昆黎臨也不強塞,把禮盒輕輕放在桌上,轉身徑直走出休息室,腳步聲徹底消失。
好安靜。
四面牆仿佛移動擠壓過來,密不透風,昆隐棋覺得渾身被冰冷牆壁箍住,壓到骨骼節節斷裂。
自由?到底什麼是自由?
見昆隐棋沉浸在自己世界裡,一時半會兒緩不過神,燕逸岫趁此機會獨自進入旁邊空會議室,打回電話給彭嵘。
“你明目張膽找這麼多人打聽,禮拜沒準會報複,你還是接受警方的證人保護先離開學校一段時間吧。”
“不用,我不怕,不用管我,我自個兒也會處理好。”彭嵘不以為意,咔啦咔啦吃薯片。
“……你為什麼又幫警方?”
“不是幫警方,是幫你。”
“這有什麼區别?”
彭嵘稍稍提高聲音笑道:“當然有區别。”
“什麼人就該做什麼事,專注發揮自己長處,你隻要發揮好你精通的能力就行,至于你不擅長的部分,我剛好擅長,就自作主張幹完了。
“我在學校看久了,覺得現在很多人實在奇怪,每個人性格不同,生來命裡職責不同,本來可以正常分工合作完美完成,卻偏要強逼不适合的人去做,美其名曰鍛煉,搞得這麼多人痛苦。
“而你嘛,典型中的典型,我就想試試幫忙,看你會不會感動得涕泗橫流。
“所以你有在偷偷掉淚嗎?不如打視頻讓我看看,滿足一下我的虛榮心。”
“……”燕逸岫眼皮直跳,抿唇閉眼克制無語情緒。
再感動的事,情緒醞釀再濃,給她一扯皮都破功打散了。
彭嵘自顧自繼續說:“唉,不用太感動,我本來也好奇連環殺手的底細,就當是順便認識新朋友聽場有趣八卦。”
燕逸岫忽略剛才的話,一遍遍強調叮囑:“那你在學校多注意安全,有發覺不對勁一定及時告訴我們,算我求你行不行?你知道了這麼多事,現在也是重要證人。”
彭嵘笑聲調子更高:“求我是吧?難得啊,那我勉為其難答應了。”
最後再念叨了幾句,燕逸岫挂斷電話,匆忙回走廊觀察昆隐棋那邊情況如何。
不知過了多久,昆隐棋才遲鈍回神,拿上禮盒走出休息室。
姜韫幾人還在外面,正坐在椅子上忙碌,假裝沒看見她,假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假裝沒意識到她獨自在裡面待了多久。
昆隐棋莫名有點想笑,臉部肌肉融化似的恢複柔軟,可以随心牽動。
“我得去見石醫生。”
姜韫起身颔首:“沒問題,秦警官和燕警官會陪你去。”
窗外樹影搖曳,日光忽閃忽閃在每個人臉上探。
得知來意,石見微茫然,思考斟酌幾分鐘才開口。
“黎臨說隻有我能幫?可是我沒參與過實驗,完全不懂你的構造。”
她這是什麼意思?昆黎臨明明清楚她非科技領域的專家,不會搗鼓仿生人。
石見微為難皺起眉,秉持負責态度實話實說:“抱歉,我幫不上你。
“我不了解實驗,随意操作怕會傷害你,你還是找黎臨再仔細問清楚怎麼回事吧。”
昆隐棋沉默,笑了笑搖頭,起身打算離開。
“那可能這隻是我媽媽支走我的說辭吧,抱歉打擾您了。”
她轉身率先匆忙往外走,來不及看清旁邊兩位警官的表情。
“等等!”石見微又忽然出聲。
昆隐棋調回視線,目睹石見微表情由遲疑轉為吃驚了然。
她沒多解釋,扭頭沖進房間内,翻箱倒櫃兩分鐘後再次出現。
“黎臨不會作弄人,一定是這個,我差點忘了。”
昆隐棋目光移動落到她手上。
一條銀亮嶄新的項鍊彎彎曲曲盤在她掌心,映着客廳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