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一道蒼老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你是這冰天雪地裡唯一的一抹綠色,綠色是生命的顔色,我想你來到這裡,一定是帶着某種祝福的吧?”
一隻枯瘦的手覆在木久川身上,動作是那樣的輕柔,像是在呵護一個小嬰兒,又像是在撫摸一件絕世珍寶。
木久川周身溫度驟降,眼前是一片耀眼的白。
躺在他手邊的冰魄鞭正在迅速複原,他也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能量正在一點點恢複。
他茫然地擡起頭來,打量四周,看到老人身後是蜿蜒而過的泛着寒氣的河流,橫跨河上的斷金橋泛着冷冽的金屬光澤。
頭頂是一金一銀雙月臨空。
這裡的冰天雪地一片安甯。
木久川遲鈍的反應過來,這裡是三途界。
眼前這個瘦弱的老人是那樣的陌生。
他瘦弱得連三途界裡最普通的小鬼,都能輕易将他吞食。
但目光卻慈悲而堅定。
仿佛心中能裝下一整個世界,能堅定不移、勇敢無畏地去愛世間萬物。
木久川動蕩不安的内心忽然得到一絲安定。
它來到這裡,曾經的确是帶着祝福的。
老人說的一點也沒錯。
曾幾何時,他還是一棵小小的樹苗,一個年幼的男孩就對它說過:“你要健健康康的長大,一世喜樂無憂。”
一聲抽泣,木久川睜開眼,臉頰上有一絲冰涼,他擡手抹了抹,看着指尖的一點水漬,一瞬間幾乎有點恍惚。
他緩緩坐起身來。
離開無界之境至今三年,他的夢從來都是兵荒馬亂。
每一次醒來都是頭昏腦脹、心煩意亂。
今天卻沒有。
這或許,與那個老人和小孩有關。
他知道時間到了。
曾被收走的記憶正在一點點回歸。
可是有時候,美好比醜惡更讓人慌亂。
他不知道到那時,自己會不會生出空虛和孤獨感。
木久川抱着被子發了會兒呆,然後摸過手機看了一眼。
居然已經是第二天的深夜了。
他捋了把長發,整理好睡衣。
洗完澡帶着一身水汽和薄荷的清香從衛生間裡出來,順手打開卧室燈,這才發現有個小氣泡在他枕頭邊上。
那小家夥正呼呼大睡,不時響起輕微的呼聲。
木久川有些氣惱,合同裡說好了未經他允許,不準踏足他的私人空間。
他于是伸出食指,準備把它戳醒。
可是魔爪伸到跟前卻停下了。
他果然還是善良,下不去手。
他憤憤然将一次性擦臉巾隔空丢進垃圾桶,把毛巾往腦袋頂上一甩,雙手叉腰跟堆了一地的行李大眼瞪小眼。
對峙片刻,果斷選擇拖延。
坐在床邊,摸過手機打開了招聘軟件。
網速有點慢,等待期間,他再次将罪惡的爪子伸向呼呼大睡的小氣泡。
來到這裡這麼長時間,他還從來沒碰過它們,不知道是種什麼感覺。
這樣想着,食指就已經鬼使神差地挨了上去。
小氣泡軟乎乎的身體當即凹進去一小塊,冰涼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
木久川戳着戳着竟品出些許樂趣,指尖啄木鳥似的快速來回。
小氣泡被成功戳醒了,一雙小綠豆眼忽然睜開,與他對視着。
被當場抓包的木久川,笑容瞬時僵在臉上。
小氣泡語氣裡帶着濃濃的倦意:“你醒了?”
幾秒後它才後知後覺地雀躍起來:“你終于醒了!我們都很擔心你!”
木久川默默收回手指,裝作什麼也沒發生,直起身來繼續擦頭發。
“所以你就在這裡睡覺?”
“是啊是啊,我們輪崗來着,這兩個小時正好到我。不過現在還早,天都沒亮,你不打算繼續睡了嗎?”小氣泡打量着他。
“不睡了,找工作。”
木久川将毛巾放回衛生間,出來就看到小氣泡盯着他放在床上的手機看。
“工作就用這個找嗎?可這圖片怎麼長這樣呢?不是灰就是白,真難看。”
木久川疑惑着走過去,拿起手機。
屏幕上不是什麼圖片,是招聘軟件的主頁。
可這主頁跟他平時看的完全不同。
一水兒的黑白配色。
再細看那些招聘信息,陰婚紅娘、腦花咖啡店配送員、三更書局店員......
木久川緩緩皺起眉。
又特麼撞鬼!